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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麻煩施主,小僧清修之人,不重口腹之欲,便有一碗糙米飯,一個饃饃也足矣?!?/br> 我摸不清這人的來意,看他眼眸澄明,嗓音清朗,面含慈悲,確實不像怨氣沖天的鬼怪,但他出現的時機太過奇怪,就算是來降妖除魔的修士,來這個偏遠小鎮做什么? 我不愿讓他靠近灼華和蓁蓁,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絕。 翰月倒是極懂看人眼色,他眼眸平靜,嘴角含笑,毫不放在心上,再次合十一拜:“是小僧唐突了,施主勿擾,小僧這便離開?!?/br> 我張了張嘴,最終卻什么都沒有說,亂世之中,保全自己和家人才最重要。 翰月正要轉身離開,卻聽到身后一個蒼老熟悉的聲音:“來都來了,又為何要走?” 白衣僧人身形一顫,再回過頭來時,又是一臉云淡風輕的含笑模樣。 “既然有人相邀,小僧卻之不恭了?!?/br> 我發現對話逐漸在理解范圍外,這兩位當什么謎語人呢?把翰月迎進村里時,我拉了拉更熟悉的老樵夫,低聲問道:“你認識他?” 老人家摸著胡子點頭。 “他真是慈悲寺弟子?” 老樵夫又點點頭。 慈悲寺的人認識山神,倒也不奇怪,只是這人跑這兒干什么來了? 我倒吸一口氣,好家伙,莫不是要誅滅我這個厲鬼吧!淦,灼華,咱們快跑! 第76章 鬼蜮篇9 翰月自然不是降妖除魔的, 他可能……真的是來蹭飯的。 穿著月白僧衣之人坐在粗糙木桌邊,一臉悲憫正經地等火鍋沸騰,這場面有種說不出的搞笑。見我不動, 翰月抬頭看我,眼神好像在認真詢問:什么時候開飯? 同樣一臉期待看著我的,自然還有我家兩個吃貨。 看到翰月前來,蓁蓁還有些好奇, 但灼華卻半點反應都沒有, 權當身旁坐著的僧人是塊枯木, 只全神貫注盯著春鍋, 喉頭微動, 時不時擦一擦口水。 老樵夫還是坐在那里, “吧嗒吧嗒”抽著旱煙,面容慈祥帶笑。 “可以吃了?!蔽以谛闹袊@了口氣, 幾雙筷子不約而同夾起野菜、筍片、香椿嫩葉等,往鍋里涮,蘸著豆瓣醬調制的小料,入口鮮嫩爽脆,滿溢春日氣息。 翰月夾菜極快, 卻又始終保持著優雅,身姿瘦長挺拔,比灼華更像個大家公子,謹記“食不言寢不語”之禮,和誰都沒說話。 倒是蓁蓁和灼華, 一如既往地邊吃邊玩, 我嘗了嘗春日時蔬, 覺得還是四川麻辣火鍋對胃口。曾經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搬去成都, 喝著冰奶茶,吃著九宮格,再來份烤苕皮,巴適得很。 等眾人酒足飯飽,我推了推灼華,讓他去收拾洗碗。 咱們家就這個規矩,我又不是保姆,總不能做菜的人還要負責洗碗,家務活全讓一個人干了吧? 灼華性格乖巧聽話,毫不猶豫起身整理。 翰月猶豫了一下,同樣起身,嗓音溫潤道:“小僧白饒了施主一頓吃食,自該幫忙的?!?/br> 我攔著他,客氣道:“我們是主,你是客,哪有讓客人做事的道理?”何況,我根本不放心讓這個莫名其妙的人與灼華待在一起,畢竟后者太傻了。 翰月仿佛天生識透人心,立刻察覺到我的警惕,淺然一笑,也不勉強,又坐了回去,摩挲著手里的佛珠道:“施主說村里人為躲避厲鬼,紛紛逃往南楚,為何你不走呢?” 你這就有點明知故問了。 我不信認識山神的慈悲寺大師,連辨認厲鬼的道行都沒有。雖然我是凝怨之鬼,但偽裝也只能騙過普通修士,況且灼華還要靠我掩飾,更容易被認出來。 我沒有回應,只是看向老樵夫。 老山神嘆了口氣,把煙頭在桌角上磕了下,道:“何必遮遮掩掩?” 翰月表情不變,只是摩挲著佛珠的手頓住了,他沒有看老樵夫,依舊含笑看我,又道:“就算施主是厲鬼,這個小姑娘也是人,不是嗎?” “明明是人,卻和厲鬼生活在一起,又是為何?將來她該如何自處?”翰月垂眸,“又或者,施主已經決定了,等她長大一些后,就殺了她,讓她也成為厲鬼?” 這話說得難聽,旁邊小姑娘已經鼓起了腮幫子,抓著我的衣角,惱怒道:“阿寧才不會傷害我!你不是好人!” 翰月也不生氣,低頭看她,溫聲細語道:“你可知極陰之體只要死了,若無高人施法鎮壓,必然會成為厲鬼,且法力不凡?這是你天生的命?!?/br> 蓁蓁是知道的,當初灼華解釋時,并沒有避開小姑娘。 我一向是覺得“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有些混蛋總是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卻什么都不肯告訴身邊的人,這才是腦子有病。 蓁蓁雖然年紀小,但她經歷過的事情,比大部分成年人都多。把極陰之體的真相告訴她,然后再讓她知道,盡管命運不公,但她身邊依舊有人會努力保護她,她什么都不必擔心。 至于以后何去何從,要做人,還是做厲鬼,都由小姑娘自己決定。 所以,翰月這幾句聽上去宛如挑撥離間的話,對小姑娘毫無影響。她聲音清脆稚嫩,懟人也思路清晰:“你這人好生無聊,我將來當不當厲鬼,與你何干?” “人死成鬼,本就是天道。何況,人又怎樣,鬼又怎樣?即便是人,若是為了神婆騙子幾句誑語,就要燒死原配和親女的,他和惡鬼有什么區別?即便是鬼,卻從不肯吃一口人rou,還收留孤女,保護村民,那他和活人,甚至是圣人又有什么區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