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指令一下,幾個處室人員隨即東找西翻起學籍資料,準備撥電話聯系。 張美勤沒過多久后就到達了,臉上一副急急忙忙的樣子,見了訓導室的教官及相關人員們,立刻低聲下氣到處賠不是,好像犯錯的人才是她一樣。 當然,場面弄得是一片尷尬。 「你家人既然來了,程醒寒,你總該可以講講發生什么事情了吧?」教官問道。 看胡青青站著僵硬得像根木頭,板著一張臉一語不發,張美勤急得拍了一下她的肩,并在她耳邊碎語,「快說??!還愣在那做什么?」 胡青青仍是三緘其口,原本繃著的神情雖是稍微解開了,但泛紅的眼眶里卻添了些淚水,眼里蘊藏著一言難盡的悲戚。 「快說吧!你家長都在這了,你不說我們沒有辦法好好地處理完這件事?!褂枌е魅吻蠛眯那械?。 依舊是無聲。 又再經過三番兩次的詢問,事情仍毫無任何進展,胡青青始終倔著性子,什么話也沒能說出口,卡在中間的張美勤途中甚至還慌了,一直沒來由地跟各方人馬道歉,使得辦公室內整團亂糟糟的。 最后位階大的那位教官決定給予胡青青一支小過作為懲戒,高芝娜其馀等人則是處以警告。 張美勤因為判決結果而感到十分羞赧,頭低得更低了,整個身體都幾乎都是彎著,臉完全不敢見人,事情處理完畢后立刻倉皇地帶走胡青青,也不管剩下的幾節課有沒有上完,東西拿了拿后就上了車走人。 離開學校時,太陽照射的光線更斜了,遙遠的天空中綴著幾片厚厚的烏云,感覺像是有地方已經下雨。 車內的氣氛也像那云層里的水氣,全都凝結。 胡青青望著車窗外奔馳的景色,心情倒是平復不少,但眼利的她很快就發現,她們不是在通往那棟公寓的路上,而是條有些陌生卻帶著似曾相識之感的道路。 她似乎瞬間聯想到什么,驚恐問道:「你現在要帶我去哪里?」 張美勤沉默不語,看了一眼后照鏡里的胡青青后,視線馬上又回歸于前方,雙眼有些黯淡無神。 胡青青用力地捶了一下后座椅墊,越發覺得不妙,這條路徑、這個方向,絕對錯不了。 不出幾分鐘的時間,車子便停下了,和胡青青預想的如出一轍,她們停在了『周身心科診所』那棟矮房前面。 張美勤拉了胡青青下車,即使她百般不愿意,她也知道現下的自己已成為了甕中之鱉,逃不了的,她只能放棄掙扎,任由張美勤擺布。 原來,張美勤早就事先預約好今日的約診。 「沒有用的?!?/br> 這是胡青青進入診間前最后一句跟張美勤說的話。 這次一樣,張美勤送了胡青青進去之后,一個人便先行回避,獨自離開診間。 一看到胡青青,周抒評笑臉盈盈的,模樣神清氣爽地,像是早在恭候她的蒞臨。 「你好啊,醒寒,又見面了?!?/br> 胡青青沒有多做回應,只沉著臉,一個字也不說。 周抒評似乎也不以為意,笑容在她臉上不曾離去,「醒寒,最近好嗎?像是學校啊,還是有沒有什么任何事情想與我分享的,我都很樂意傾聽?!?/br> 胡青青撇過臉,借鑒于上次的經驗,她很明白眼前的周抒評接下來會如何應付她。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苦衷,你愿意和我分享看看嗎?!?/br> 周抒評的眸子里流淌著真摯的目光,熱誠且殷勤,若是一般人看了想必都一五一十招了。 胡青青遲遲沒有回話,倒是周抒評先自顧自地講了起來,「其實有時候啊,生活里與其他人些衝突是在所難免的,連醫生我也是,但有時候先冷靜下來你會發現……?!?/br> 「周醫生?!?/br> 胡青青打斷了周抒評的發言,但她仍并沒任何不快,反而雙眼像是突然亮了起來,一副預備好洗耳恭聽的樣子,「可以先請你跟我分享看看上次你說你會準備的研究嗎?關于平行世界的部分,你答應我的,我想聽?!?/br> 周抒評頓時有些錯愕,感覺沒有預料到胡青青會有此等發言。 見她一時之間沒有開口,胡青青便冷冷地笑了,笑容里盡是諷刺,「你沒準備嗎?」 周抒評的回答有些吃螺絲,卻面不改色,「我……因為最近病患比較多,所以比較忙碌些……?!?/br> 「你是沒有準備還是根本不相信我?」聽見『病患』二字,胡青青的眼里又被勾起了一抹無名焰火,「你說醫生和病人要建立在互信之上,但我怎么覺得你從來都沒相信過我,說來說去,我也只不過是你眾多客人的其中之一,就照你所熟知的處理流程應付應付就行了,是吧?」 「不是的,醒寒請你聽我先說……?!?/br> 不等周抒評解釋完,她又插了話:「現在你一定無條件認為我就是一名愛到處惹事的叛逆青少年吧?」 「當然不是……?!?/br> 看得出來周抒評勉強地在賠笑,可氣勢強盛的胡青青仍不給她任何說話的馀地。 「不是什么?」胡青青嘴角掛著冰冷冷的笑意,默默地吐了一句,「不是程醒寒?!?/br> 「你說什么?」周抒評聽得沒頭沒尾的。 「如果我說我不是程醒寒,你信不信?」胡青青低下臉色,口中發出的聲音讓人感到戰慄不安,「我確實不是程醒寒,我其實是一位叫做胡青青的女人,你信嗎?」 一絲驚愕在周抒評眼底閃過,雖然微乎其微,但卻十分清晰。 「我早就猜到你不會相信?!购嗲喽溉欢?,沒有打算再繼續待下去,「既然你不相信我,我想我也沒有必要再聽你繼續講下去,這樣只是浪費你和其他病患寶貴的時間?!?/br> 本來周抒評匆匆忙忙地還想說些什么的,但胡青青連聽都沒聽,一轉身打開診間的門拂袖而去。 離開診間后的胡青青也完全不理會張美勤,一個人逕自走出診所外,靜靜地在車旁候著,反倒是張美勤后來進了診間與周抒評面談了好一會兒才肯出來。 等張美勤與醫生談完、拿完藥籤上的藥,已經是好一陣子以后的事了。 從上車起,張美勤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是哪里怪異。 車內沉寂了一段時間,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對話。 半響,張美勤打破了這份沉默。 「醒寒,我知道你在學校受委屈了,我都知道?!箯埫狼诘目跉饫镉行┏橐?,臉上黯然神傷,「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沒事,慢慢來吧!」 胡青青不懂張美勤想表達什么,此時此刻的她也不愿再去多想。 她靠躺在后座椅上,什么話也沒說,只呆呆看著窗外天空里層層馀暉當中悄悄冒出頭的斑斕晚霞,不自覺回想起了今天一整天所發生的事情。 一道熟悉的脹痛感如電流般竄過腦門。 她半舉起她的手,掌心內微暈開的脹紅隨著心內殘懸著的那股驚動仍未完全消散去。 駕駛座張美勤忽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待會回家后你就先好好休息,今天你也累了?!?/br> 胡青青牢牢地握緊手掌,眼神里掠過一絲尖銳的鋒芒,「不了,今天我下午有幾節課都沒上到,我想回去自習室自習,補個進度也好?!?/br> 「不好吧,今天你應該累壞了,還是回家吧?!箯埫狼跐M臉擔心。 胡青青撇頭看向窗外,被夕陽染紅的天色映在她半邊臉上,和另一邊陰鬱的側臉成了奇怪的對比,她幽幽道來:「我想我還是去趟自習室好了,不僅是因為課沒上到,最近班導師也說我成績落下了,這樣對三年級和之后的升學考可不好?!?/br> 張美勤一聽見考試這兩字便像被施了咒,一個字也沒再吭聲,只任由胡青青說的那樣,讓她回去學校自習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