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不要呀—」 再度驀然睜開雙眼,胡青青又看見了原來的那面天花板,那冰冷得讓人窒息的天花板。 她又回到原處了,青綠色布幔內的病床上。 只是這次四周多了些嘈雜的人聲,有人在低聲交談、有的人像是在暗暗啜泣,甚至還有些聽起來痛苦的悲鳴,這讓胡青青更加確定,她現在正處于醫院里。 她往病床旁瞧了一眼,凳子上被驚嚇醒的打盹女人正好也與她四目相交。 那是在粉紅房間內交手過的莫名中年婦女。 胡青青倒抽了一口大氣,此刻的她內心不知有多少千百個不愿意看見她,因為見著了她就代表,她還在這場醒不來的噩夢中徘徊。 「醒寒呀!你終于醒了?!古诵牢康?。 胡青青悶不做聲地撇過臉,額上米粒般的汗珠微微浸濕了枕頭,她這才察覺,她被剛剛遇著的怪象嚇得全身都逼出了冷汗。 「看來你是做了場可怕的夢,現在沒事了?!?/br> 胡青青仍不太領情,沒多做任何回應,現在的她反倒覺得,眼前的女人對她來說才是個更可怕的夢魘。 見胡青青沒有搭理她,女人自顧自地碎語了起來,語調之中還帶著些許嗚咽,「不過我說醒寒,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會笨到想不開呢?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商量,為何要如此衝動傷害自己,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心疼,多么擔心你嗎?是不是我沒有……?!?/br> 還等不及女人說完,胡青青半掩著耳,一腳踢開身上的薄被,躍然起身,不打算繼續聽這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嘮叨下去。 但她才要從布簾內的隔間出去,卻馬上被剛好要進來的護理人員撞了見。 「睡了一覺,看來你精神恢復得不錯?!?/br> 身著一席全白的護士從容不迫地遞了些像是藥品的東西給女人,又接著道:「meimei下手時沒有傷及要害,所幸無大礙,只是些皮rou傷罷了,剛剛應該是出自于心里太過于驚悸,才會嚇暈了過去,現在休息過后感覺狀態好了許多,如果沒事,再歇一下便隨時都可離開?!?/br> 胡青青羞地低下頭,恰巧瞥見手腕上的包扎。 跟方才看到的一模一樣。 現在的她已經有點分不太清楚哪個是真哪個事實,哪個是現實世界哪個是夢境。 護理人員一陣風地離開之后,女人見狀便開始收拾帶來的簡單行囊,準備出院。 本來胡青青還想逃離的,但她左思右想,現下的她已經無處可去,也無家可歸,前途可謂茫茫一片,她好像別無選擇,最終只能順著女人的意,乘著她的車,一塊兒離去。 馳騁的車窗外,天空佈滿灰色的片狀云朵,低低的,飄動得很快,也不知道是車速,還是快要下雨的關係。 車內的氣氛,也似天上云朵內匯集的水氣一樣,完全凝結。 胡青青腦內像是跑馬燈一樣,不斷回撥這兩天發生的所有謬事,最后畫面定格了在那雙含著仇恨的血紅之眼之上。 她搖下了一些些窗戶,外頭呼嘯的冷風透過縫隙竄了進來,卻怎么也吹不走系在她心頭已久的煩憂。 良響,胡青青望著灰壓壓的天,先開了口,「你可以告訴我,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嗎?為什么我竟然會成了這副潦倒模樣?」 女人瞄了一眼后照鏡里坐在后座的胡青青,不解問道:「你?你身上發生什么事?」 「或者換句話說,程、程醒寒,你可以告訴我在她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你難道忘記了嗎?這事情……?!古说谋砬樗查g轉為悲戚,似乎不太想開口。 胡青青一下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想說乾脆橫了一條心,索性順著自己現在的心境沿著話鋒道:「對我來說突如其來的這一切實在是打擊太大,現在的我也分不清孰是孰非,我只想知道,過去,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未來,我該怎么去彌補和應對?」 不知何時,女人的眼眶已是濕漉漉的,「這件事從來不是你的錯,純粹是意外,少年法院那邊也都替你證實了?!?/br> 「少年……法院?」 女人搓了搓紅透的鼻頭,發出簌簌的聲音,「當初雖然你在現場和謝云曼有過口角,但她的死,是意外,是她自己失足從樓梯上墜下而亡,沒有和你有直接關係?!?/br> 她胡亂一通擦拭去頰上的淚痕,又抽抽噎噎地道:「醒寒,不管怎么樣,我都相信你,也都會在背后支持你,我們家永遠是你的避風港,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攬?!?/br> 謝云曼?程醒寒? 這些名字打從女人口中說出來之后,胡青青倒覺得有幾分似曾相識之感。 她絞盡腦汁去回想這熟悉感是從何而來。 不一會兒,她便想起,那天晚上在無人光顧的麵店里,斷片之前在電視新聞上看到的最后一則消息剛好就是律山高中的女學生慘案,而案件里頭提到的主人公不偏不倚就是程姓和謝姓女學生。 突然間,那個女鬼般的血紅之眼倏地又浮現在她腦海之中。 胡青青頓時全身感到寒毛直豎。 她百思不得其解,這些人究竟和自己有什么關係?為什么她會無端被受牽連,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還成了這命案的關係人。 她到底該如何去破這謎一般的局?以及去討回她遺失的一切?難道她就得永遠困在這個叫做程醒寒的身份之中?她的人生從此就得這么此停滯不前? 一想到這里,胡青青心里頭又有些悲從中來,覺得未來前景恢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