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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著西裝,打著領結,沒有帶傘的男人。 歡迎光臨。老板亮著嗓子喊了一句。 男人沒有反應。 或者說,他是愣在了那里。男人的臉色呈現一種病態的蒼白,一頭黑發滿是水珠,順著他的鬢角流下,他微張著唇,似乎要說些什么。 老板心中奇怪,歪著頭與他對看著,不禁想到一些雨夜撞鬼的軼聞。 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他長得很好看,容貌并不是一種正派俊美,卻很耐看。 高大的身材擋住了唯一的燈,濕漉漉的西服把光無聲地吸收了,讓店里的光線呈現出一種失真的昏暗。 隨便挑,隨便看,本店食品新穎,種類齊全,看上什么都能帶回家。 老板抓抓腦袋,對男人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這可是她最后的臺詞了。 好在這回男人有動作了。 他彎曲著手指,指向老板站的地方,一言不發。 誒?要這個?老板掩飾不住內心的驚訝,尖叫出聲。 男人點點頭。 說時遲那時快,老板瞬間護崽一樣一把圈住了收銀機,嘴唇顫抖感情不是碰上了男鬼,是碰上了強盜啊。 不能把錢給你!我開店很不容易的,你看雨下這么大我還要開店就知道,店不賺錢啊,你再搶我錢我就要倒閉了。店里沒有貴重物品,賣的都是我喜歡吃的零食,很多都賣著賣著被我自己吃掉了。店里進貨、接待、收銀、做廣告都靠我一個人。那什么,我都這么慘了,你還要搶我錢嗎 老板說到悲情處,聲音還帶了顫音。 她可憐兮兮地看看男人現在是什么表情,沒想到,男人哭了。 雖然說這番話的本意就是要感化男人,可他竟然聽哭了?。?! 男人的眼眶盈滿了淚水,深吸一口氣想要憋回去,結果把自己的眼眶憋得通紅。老板聽見他的喉嚨似乎是發出了一聲短小的嗚咽。 像是在念著一個名字,熟悉的音調呼之欲出。最終因為過于遙遠,而變成一聲悲傷又不貼切的哀鳴。 在眼淚落下來之前,他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胡亂擦了一把后,又睜開眼看她。睫毛被潤濕了,他重重咽了口口水,眼睛像注入了光一樣,變得閃亮。 老板遞了張紙巾給他。 在接過紙巾的同時,他的眼淚又不受控制地直直落下。他低著頭,隱沒了自己的表情,眼淚落在干凈平整的紙面上,形成一個凹凸不平的坑,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仿佛門外下個不停的大雨,因為積攢了太久,所以成疾。 被煩悶的氣氛感染,老板扁著臉,想要安慰他。 唉,要不是走投無路,誰會來搶劫啊。 可安慰的話剛到喉嚨,就變成了哽咽,老板看著他哭的樣子,也一發不可收拾地跟著嚎啕大哭起來。 嗚嗚嗚,人生啊,就是很不順,對吧。你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嗎? 好了啦,我把今天賺的錢都給你吧,反正也沒多少,別哭了,嗚嗚嗚。 我看你哭我也想哭啊,下這么大雨我也不能回家,你有家嗎?我都沒有家了。我父母前兩年出車禍死了,你遭遇了什么都沒我這個慘啊。 你看看我,我開店不賺錢,該是戀愛的年紀也沒有男朋友,店這么小還經常遭小偷。這么慘了,我不也沒放棄。 嗚人生,真的很不順啊。 老板給自己抽了張紙巾,哭得比男人還要慘。 最近被催房租,她的壓力也是大到了極點,想著一個人扛著,怎么都不能倒下。但是省吃儉用了還是不夠撐起店面,未來一片迷茫。 不,我遇到了很好的事情,太高興所以哭的。 男人的嗓音低沉好聽,老板淚眼婆娑地抬起頭,看見男人的臉上已經恢復了清明。 他開口,聲音激動到語無倫次:我、我終于找到了你,你還是存在在這個世界的。你還是好好的,你本就應該,是這樣的??吹侥?,真的,太好了。 在老板反應過來之前,男人已經拿起了收銀機前面了一個物品,放在柜臺上。 那是一個一個奧特曼變身器形狀的棒!棒!糖! 我擦這個玄妙的世界、所以剛才他是在跟變身器對話嗎、是看到變身器存在于世很開心嗎、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論成熟男人的童心、反差萌什么的才不會戳中我的少女心呢,哼、浪費老娘的感情了,喜極而泣快走開啊、人生很不順原來我是一個人嗎,我是嗎?老板內心一陣彈幕瘋狂刷屏,震得她半掛在臉上的眼淚很尷尬。 嘀。 老板平復一下心情,一臉復雜地刷了一下棒棒糖的價格,把它裝塑料袋里遞了出去:給你,二十塊五毛錢。 男人微笑著翻出自己的錢包,掏出鈔票,輕描淡寫地對她說:嗯,同樣的糖,再給我來一百個。 先不論男人的畫風為什么忽然轉變。 來一百個變身器什么的糖吃這么多真的大丈夫嗎! 老板忍不住重新審視了一下面前的人,這對變身器是有多大的執念啊 店里沒有那么多,要去進貨,可以明天再來嗎?老板對大客戶還是很恭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