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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小棗最近讀書都讀到很遲,想趁著表彰大會偷偷地瞇一會眼睛,可她迷迷糊糊地往臺上瞥了一眼,似乎是看到了相澤。 近視眼共同的悲哀就是看遠的時候就感覺像是眼睛進水了一樣,只能分辨出那人大概的輪廓,關于面部的部分就完全只是rou色的色塊。 但莊小棗卻知道那是相澤,那個少年的臉龐和輪廓她早就在心里偷偷描繪了許多許多遍的,怎么可能會認錯呢? 盡管很困了,莊小棗還是戴上了眼鏡,像是已經變成一種本能,有相澤的地方就是她注意力的中心。 高三年段第一名相澤。校長宣布著,把獎狀交到相澤的手里:相澤同學很優秀,繼續努力,爭取為校爭光。 相澤不茍言笑地點了點頭,把獎狀平舉在胸前。 莊小棗光明正大地打量著他,打量著此刻好像在發著光的少年。這一年來他又長高了不少,身姿也越來越挺拔。禮堂的大燈打在他微微揚起的下巴上,好似能看見他漸漸要顯露鋒芒的棱角。 相澤俯瞰著臺下的學生門、老師們,神情淡漠而高傲。 大家都在為他鼓掌,莊小棗把雙手藏在禮堂的木桌子下,鼓得比所有人都要大聲,鼓得手掌心發疼。 他一直都是最好的,她知道。 只是,這好她可望不可即。好像那每一個有朝陽的早晨,她在公車上瞥見的,天上云朵般雪白的校服一角。 有些東西,其實光是看著,就覺得很好了。 喂!那么喜歡他,為什么不去表白???華池盯著莊小棗發紅的手掌問。 什么?莊小棗若無其事地裝傻。 我早看出來了,華池壓低聲音,湊在她耳邊說:你喜歡相澤,對吧? 被窺見心中的秘密,莊小棗靠近華池那側的耳朵頓時變得通紅:你、胡說什么呢,我們兩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兩個人好嗎?她越說,聲音就變得越小,瞅了瞅附近,她生怕這話被什么旁人聽去了。 是的,八竿子打不到一塊,華池的語氣篤定:現在是這樣沒錯,但你表白了就不一定了。莊小棗,你表白的話是有機會成功,有機會失敗的。不表白的話,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莊小棗這回連否認都沒有否認,就直接反駁她了:可我不想失敗,如果暗戀的話,就不用失戀了。 那萬一成功了呢?華池問:偶像劇看過嗎?有哪個女主角是表白失敗的?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聽過這個至理名言嗎? 華池花癡了這么多年,可自己卻沒有找人表白過,她是有這賊心沒這賊膽。不過她說起道理來卻是一套一套的,做不了灰姑娘,她也想激勵一下身邊有潛力的灰姑娘去圓她的灰姑娘夢。 馬上就要高考了,考完相澤就不會再在這個學校了,還說不定他會在另一個城市讀大學。你不表白的話,他連認識你都不認識,你們以后說不定永遠都不會遇到了。如果你自己愿意錯過的話華池喋喋不休地說。 莊小棗緊緊地捂住耳朵,不想被她洗腦。 可是那句永遠都不會遇到了,卻像是生了根一樣地扎進了她的腦子里。 也許是真的,沒有辦法遇到了。 像現在這樣,能和他坐同一輛公車的機會都沒有了的話,他們的生活還會有哪些交集呢? 一點都沒有啊。 ** 表彰大會結束的時候,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轟隆隆地一聲驚雷下來,天空被閃亮了半邊。雖然莊小棗有帶雨傘,但是風太大了,她決定在走廊等雨稍微小一點再走。 等了一小會兒,她沒等到雨小,反而看到相澤從禮堂出來了。 他沒帶傘,卻不躲雨,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樣地往外沖去。雨滴爭先恐后地落在他短短的黑發上,再順著衣領,流向背脊,他的衣服很快就濕.透了,奔跑的身影被融在了巨大的雨勢中。 莊小棗看他被淋得透,一下急了,立刻撐開了雨傘去追他。 相澤跑得很快,她在后面追著,就像在追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影,他踏出的水花也被豆大的雨滴打亂得干凈。 莊小棗的眼鏡早被雨水打濕了,視線變得斑斑駁駁。她沒有空閑去辨認她身在何方,只是一味地跟著相澤。 在這個時刻,她什么都沒有想,大雨把一切思緒都沖得干干凈凈的。天空陰得宛如張大嘴要吃掉大地的猛獸,那帶著濕意的風冷得刺骨,她拼命地跑。 覺得往相澤所在的方向跑,那就對了。 跑啊跑,跑啊跑,就算再難受,等找到相澤,就都好了。 不知跑了多遠。 終于,前方的相澤停了下來。 他朝四周張望著,仿佛在找什么東西,而在看到身后的莊小棗時,他定住了目光。 莊小棗此時也看見了相澤,他站在廣告板前,被暖洋洋的燈光包圍著,一張臉上全是晶瑩的水珠。原來,他是跑來車站,趕公車??! 莊小棗追他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現在來到了他面前,心里堵著的那口氣卻一下子煙消云散了。 維持著要開口的嘴型,但她已經失去了說出那句話的勇氣。 她劇烈地喘著氣,硬生生地小聲說了一句別的東西:好巧啊,你也來趕車。她看上去,確實是趕得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