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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是知曉五尊使用的東西都是不同的,各堂器具服制等都有各自的制式,但他一直沒有在明堂待過,便沒見過明堂專屬的藥瓶長什么樣。 若是儒尊拿自己的藥給他,瓶底應該刻著經堂的「經」字。 所以這瓶歸元膏是秋晚暄的。 眾人見他愣怔,都面面相覷,良久才聽見他開口,“尊上在何處?” “近日都在藏典閣,聽說他每日都在那講學呢,可惜我們幾個要執勤,不然..” 弟子的話還沒說完,便見夏初染將藥瓶往他手中一塞,丟下一句:“東西你們留著,謝了?!闭f完便頭也不回大步而去。 夏初染踏入藏典閣時便微微吃了一驚。 他常來這里,自然知道此處平日里是什么樣。比起往常的冷清,眼前的情況可以說是熱鬧得過分。 從進門起便排著井然有序的隊伍一路蜿蜒至重重疊疊的書架深處,而隊伍盡頭高階的幾案旁亦圍滿了人。 弟子們都是一副激動欣喜的模樣,而重重人影間,夏初染一眼看見了高階上那個墨發披散的人影,面前的幾案上還懶洋洋地趴著一只白貓,似乎正睡得香甜。 秋晚暄手持玉簡,正與身旁的弟子說著什么。其面容淡然,神色溫和,與平日里對待他的模樣判若兩人。 夏初染心頭莫名泛起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酸意,他這個親傳弟子都從未得過「師尊」的教導,在秋晚暄眼里還不如外人。 他升起在這個念頭時,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自覺劃入了「明堂」的范疇,旁的弟子都是「外人」。 他試圖往前,便見有人頭也不回地攔他,“排隊啊?!?/br> “什么排隊?” 那人還是不回頭,注意力全在前方秋晚暄身上,“向尊上提問要排隊,一人一個問題?!蹦侨苏f時扭過頭來,“你不知道..” 話音未落那人忽然改口,“夏師兄!” 人們被這一聲吸引了注意力,紛紛望了過來。 “你這便好了?” 夏初染點點頭。 這一下激起一陣喧嘩,“江寧還趴著呢,十日了都沒能下榻,夏師兄你也太強了吧?!庇腥艘幻嬲f著一面不自覺按了按夏初染的肩頭,有些不可置信。 有人竊竊私語,“莫不是尊上真的放水了?” 人們議論著,隊伍盡頭的幾案旁,秋晚暄聽見這動靜,將手中講解的玉簡一放,抬起頭來,視線穿過層層人群遙遙落在少年身上。 他想當然認為夏初染是來修習的,畢竟原著不止一次描寫過這孩子的勤勉。 于是他觀望了一下四周,發現藏典閣已經被占得滿滿當當,連階梯上都站滿了人,便想著依著這小子的性子,見了人多應該馬上就會走,于是便沒在意,視線又轉回了身旁弟子身上,打算繼續方才的講解。 卻見夏初染的目光遠遠投了過來,故意抬高了音量道:“幸得師尊賜予靈藥,效力顯著,才令弟子霍然而愈?!?/br> 聽見這一句,眾人嘖嘖稱嘆。 有人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誰說劍尊大人對徒弟苛刻,這分明是愛惜有加好嗎!” “嗚嗚嗚,尊上還收徒嗎?” “一個徒弟哪夠?尊上看看我,我勤勉好學,資質不凡,德才兼備?!?/br> “你要臉嗎?尊上看我,我家境殷實,叫得出名的天靈地寶,我都能給尊上找來?!?/br> “嘁,尊上缺你那點東西嗎?” 夏初染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一股酸氣,非要當眾說出師尊賜藥這樣的話來,本是有些悔意,但聽見這幾句,卻又升起煩躁來,偏要看看秋晚暄的反應。 眾人議論聲越來越大,焦點都放在了拜師上。 只有秋晚暄愣了。 不僅愣了,還面色鐵青。 圍著他的弟子們終于感受到從其身上釋放出來的久違的寒冰氣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議論聲戛然而止。 仿佛這幾日的和藹都是錯覺,如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人們這才找回了些許昔日害怕劍尊的膽戰心驚來。 一旁的毛球也噌地一下彈了起來,齜牙咧嘴地發出喵嗚聲,“那小子剛才喊你什么?” “師尊!他喊你師尊!他怎么改口了?原著沒這出??!” 毛球快瘋了,在幾案上撒潑打滾。 秋晚暄秀長娟麗的眉宇緊緊蹙起,心頭一沉,腦海飛快地運轉起來—— 他干什么了? 他什么也沒干吧! 刻薄人設他演了,該罰的罰了,該打的鞭子也打了。 這小子怎么回事?為什么突然承認他這個師尊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儒尊送的那瓶藥搞錯了,這小子吃錯藥了? 場面因他釋放的氣息霎時安靜,人們對劍尊大人沒來由的怒意摸不著頭腦,都面面相覷。 只有夏初染穿過人群一步步向高階邁去,他鷹隼般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一切,立即發現了秋晚暄隱藏在冷然臉色下的慌亂。 為什么這個人要慌? 是因為他說中了對方隱瞞的送藥之事,還是因為那一句師尊? 夏初染心頭那些酸澀與遭遇忽地被強烈的好奇心充斥取代。 這個人有秘密,越發令他想要一探究竟。 于是少年緩緩勾起一側唇角,低沉卻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安靜的閣內響起:“弟子,特來謝過師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