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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自己的牙齒咬的咯咯響,想馬上砍死這笑容滿面的無賴。 “你這么多天就沒挪地方?是不是需要我找個軟轎抬你啊教主大人?” 鬼眨眨他的琉璃七彩大眼睛,職業化的眼淚馬上掉下來。 “好感動啊,小染果然沒有逃掉呢……” …… 一腔怒火就這么消失了。果然聽到他的聲音,誰都沒辦法生氣……吧? 我沉著臉去拽他,一下居然沒拽起來。 “你怎么回事?”我察覺到他不太對勁,脖子上的燒傷痕跡好像還在,沒有恢復。 “啊,我餓的動不了啦?!蓖ヒ荒樄蚜r恥的微笑,“我都好久沒吃東西了。再說沒有小染的話,我也不認識路呀。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這是身為神之子的神秘預知能力喲?!?/br> 什么見鬼的神秘預知力,是血鬼術吧? 我被氣笑了。 于是把手伸給他,惡鬼一口咬上我的手腕,連血帶靈力的狂吸,看樣子確實餓壞了。 唉,早知道不該獨吞那個神靈,忘了這家伙從進入那個極樂寺,應該就沒吃過東西了。 吸了好一陣子,他停下來,連嘴角的血都一絲絲舔干凈,才呼出一口氣。 “啊,現在感覺好多了?!?/br> 我又好氣又好笑:“你也太挑食了,這樣可不行啊,童磨大人?!?/br> “為什么不行?”鬼理直氣壯的說,“我現在只有小染一個信徒了呀,我想要小染的供養?!?/br> “我不是你的信徒哦,”我握住他的手,那只手的骨骼纖細修長,堅硬而冰冷,一點也不像手的主人平日偽裝出的溫文風雅。 “忘了嗎,我是你的朋友?!?/br> 童磨居然好像怔了一下。 真有意思,第一次見到這只鬼表情管理失敗的時刻。 看來他還需要恢復一陣子,我也索性靠著樹坐了下來,果不其然,他問出了那句非常經典的話。 “吶,小染……朋友到底是什么?不可以吃掉嗎?” “嗯…最好不要吃?!蔽蚁肓讼?,告訴他,“因為朋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你的那個人,如果你遇到困難,就一定會趕來幫你?!?/br> 是擔心你臉色蒼白,而煮你不愛吃的食物,逼著你吃下去的人。 是在你面前唱歌,歡笑著拋灑花瓣,生怕你會寂寞的人。 是冬天一起烤火,夏天一起捉螢火蟲的人。 是一路同行,順著河流的方向,找到大海的人。 “果然還是不明白啊?!鄙砼缘墓磔p聲感嘆。 “但聽起來不錯,那我也要做小染的朋友哦。所以接下來小染要帶我去哪里呢?” 這話說的,怎么好像要我對他負責一樣? “我們繼續向前走,直到走出去為止?!?/br> 第20章 江戶篇·初雪(前情番外) 往昔所造諸惡業,皆因無始貪嗔癡; 往昔所造諸善業,必有得償善果時。 ——————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是特別的。 三歲時,她問母親:廚下的阿市,這些天為什么總在井邊哭? 母親的臉瞬間變得蒼白,跑去不知跟父親說了什么,臉上被打了一巴掌,哭哭啼啼的跑回來,擰著她的嘴便罵:“叫你胡說!叫你胡說!” 胡說歸胡說,家里第二天便來了一群僧人,吵吵嚷嚷鬧到很晚。那天之后,她便再沒見過井邊的阿市了。 后來她長大了一點,依稀看出了母親在家中那卑微的地位,便懂事的閉上了嘴。 父親雖是江戶城中那位將軍大人的側用人,世襲貴族,位高權重,家中吃喝不愁,母親卻只是父親的四房妾室中最末等的,出身低微,她又是女孩,連父親的姓氏都無權擁有。母親只能以她出生那天的大雪為由,為她取名為“白”。 隨著長大,她也漸漸習慣了自己眼中光怪陸離的世界,那些東西就像花草樹木,不過長得特別一點罷了。有些會比較可怕,譬如街上藝館邊那個全身流著血的女人,或是總出現在父親身邊、看不清模樣的小孩或老人。但只要她不理他們,裝作看不見,他們便也不會來打擾她。 四歲時,祖母病了。她跟隨母親去探病,看到祖母身上裹著一層沉沉的灰霧,終究是沒忍住,說了句:“光沒有了啊?!?/br> 父親正巧路過,叫她到身邊問:“你說的是什么?” “是光啊?!彼煺娴目粗赣H,“每個人都有。父親的是紅色的,母親是稍微像土布那樣的黃色??勺婺傅墓鉀]有了?!?/br> 父親盯著她,目光深沉。 沒幾日祖母便去世了。母親被父親叫去,很久沒有回來。夜里歸來時兩眼通紅,望著她無力的說: “白,你父親大人說了,入秋時你便去荒川神社里住吧,這段日子不要再惹他生氣了?!?/br> 她懵懂的點點頭,問:“母親大人也和我一起去嗎?” 母親搖了搖頭,轉過臉不再看她。 她從小見的東西太多,因此那天在神社的庭院邊,看見水中那條青藍色的大蛇時,一點也沒感到害怕。畢竟動物從不會傷害她,也不會對她露出父親和母親的那種眼神。 那條蛇名叫“荒”,但她更愿意叫它小白。她覺得自己和它很像,沒有父親和母親管著,從此無拘無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沒有人會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