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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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好像真有個人?!?/br> 泉九一骨碌爬起來,抱著瞿青容就往前奔去,把那人逮住。 風移云動,僧人的腦袋好似指路明燈,被重新展露的月光牢牢釘在原地。 “圓,圓覺大師?”泉九松了口氣,道:“可算碰見個人了,我們迷路了,帶我們出去吧?!?/br> 圓覺大師打量著泉九的神色,行了個單手禮,道:“可是內門已經落鎖了?!?/br> “那容我們住一晚吧。南山寺素來也是有廂房留容香客的?!宾那嗳莸?。 圓覺為難的皺眉,道:“話雖如此,可本寺也鮮少接待施主這般年歲的女香客?!?/br> “事從權宜嘛?!比诺?。 圓覺只好答允,還叮囑他們要敬重佛祖,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在寺中行那男歡女愛之事。 泉九面嫩,臊得撓頭,瞿青容倒是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只問:“此地偏僻,更不是僧舍,我們是誤入,大師來這里做什么?” 圓覺大師腳穿僧鞋,落地無音,可方才泉九躺在地上喘氣的時候,分明聽見有匆匆離去的腳步聲。 月明晃晃的掛在前頭,照得人心亮堂,圓覺微微側首看著瞿青容,日日受香火供奉,也沒熏出他半點佛相,雙目圓短,耳小如鼠,貼在臉上,藤蔓垂枝的影子給他描出三頭六臂,好似精怪化作人形。 “來處理貧僧的一點私務?!?/br> 南山寺的外門要遲半個時辰才落鎖,再打開之后,早有虔誠的香客蜂擁而至,爭前恐后的要插頭一炷香。 山腳下馬棚,馬兒沒等到自家的主子來領,馬夫琢磨了一下,看在泉九給的銀子本就有富余,抓了一把草料給它,只是沒有再放干豆。 馬兒短吟一聲,有些不滿。 只是過了今夜,晨光微曦,竟是連一把干草都沒有了。 馬夫頭疼的打量著它,不知道它的主人哪去了,為什么不來領馬,也不續上銀子? “咴咴,咴咴?!别囸I難耐的馬兒叫了起來。 一匹經過的黑馬歪頭看它,大大的眸子滿是困惑,像是在問:“你怎么在這,你主人呢?” 馬背上的郎君好生英武,只是眼眸好似夜池,幽綠的水草在水底晃動,一個不甚,就要被裹纏溺斃。 “那就勞煩您幫我物色一戶穩妥的?!迸锖寐牭穆曇魝鱽?,江星闊驀地轉首,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岑開致。 岑開致正在與一個僧人說話,她身后地上還跪著一戶佃農,正是王角一家。 “江大人?”岑開致看到匆匆朝自己走來的江星闊,想了想,也并不意外,“是來找泉九和瞿娘子的吧?我順道也想來問問呢?!?/br> “你怎么在這?”江星闊問。 “我與阿姥合買的稻田遭水淹了,稻苗沒死透,只是要一株株的除了泥巴才能活?!贬_致說著,睨了身后一眼,嘆道:“這倒好了,他們便說自家沒余糧沒活路了,要我借糧,又說給南山寺做佃農如何優待,既如此我這就帶他們來了?!?/br> 南山寺自前朝便佇立在臨安城外了,原不過一個小小廟宇,然改朝換代,金戈鐵馬,它卻日益壯大,聳立高山之中,腳下良田盡數是南山寺所有,田中勞作的農夫,也都是南山寺的佃農。 王角身后幾個執杖的武僧好似怒目羅漢,嚇得王家人瑟瑟發抖,南山寺如何優待佃農岑開致不知,只不過佃農大約也不敢扯著僧袍哭訴撒潑吧? 昨日泉九和瞿青容未歸,江星闊派了阿山來南山寺詢問,但卻被告知兩人已經回來了。 城門守衛沒見過泉九,眼下再看,甚至連山腳下的馬都沒帶走,十之八九,南山寺有鬼。 圓空大師聽了江星闊的質問,又看看那匹埋頭苦吃的黃馬,眉頭微蹙,道:“竟有此事,江大人隨我來吧?!?/br> 因為泉九和瞿青容去向不明,瞿先生急得昏了一次,還得瞞著不叫瞿夫人知曉,錢阿姥也是坐立不安,岑開致回去也是放心不下,索性跟著江星闊一起進了南山寺。 第43章 爛泥和齋糕 南山寺的長階下, 一輛板車堵了道,上頭都是一摞一摞的布匹,發黃發皺,像是先弄臟了, 又費勁洗過。 周老婆子正扯著一位小僧哭訴, 說自己家中如何凄慘, 城中典當行又不肯收布, 賤價賣也賣不掉, 只盼著佛祖慈悲,能給他們一條活路。 “女施主請松手, 女施主,女施主!”小僧終于掙脫開來,道了句佛號, “不必師叔來看, 小僧就可以告訴您, 這些布匹品質粗劣,又遭浸毀, 寺中質庫是不會收的?!?/br> 周老婆子又要嚷嚷哭嚎, 忽得就被僧眾塞了一碗粥和芋子。 馮氏連忙吃喝起來, 只差把臉都埋進去, 周老婆子卻撇撇嘴, 顯然不滿足。 馮氏晨起便沒用過,昨夜里才嚼了一把雜米,生啃了半個菊芋,周家并非米糧斷絕, 只是周老婆子不把她當人看, 飯桌上多飲一口咸齏湯都翻白眼摔筷子。 她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碗, 用芋rou去刮碗里殘余的粥水,又把芋頭塞進嘴里,芋毛還沒去干凈,她就用舌頭去舔,去蹭,就是舍不得吐出來。 忽然,馮氏的動作一僵,她看見了岑開致。 她爹是秀才,總是把女子無用掛在嘴邊上,她到了年紀就被嫁出去,換了弟媳婦進門花用的幾塊新布。 岑開致這種和離的女娘,在她爹眼中簡直比青樓花娘還要不堪,可是馮氏日日看在眼里,只覺得她的日子比自己快活了不知千百倍。 周老婆子倒是會借力,指著岑開致道:“這是我的街坊,她給我做保人,我定是有當有贖的?!?/br> 岑開致險些被她氣笑,道:“我不給她做保,家里三個兒子,什么田刨不肥?非要來這討飯吃算怎么回事?!?/br> “我兒子是讀書人才,是秀才?!敝芾掀抛拥?。 岑開致冷笑,道:“秀才是廢人???別的不說,今日這一趟,為什么不讓你兒子來送?她一雙小腳,從城中走到這,你這是嗟磨人的手段也下作了!” 馮氏一雙足似裂了一樣疼,小僧下意識看了一眼,鞋面上竟已經滲出黃紅膿血,不由得閉目皺眉。 馮氏慌忙的矮下身,扯了扯裙踞遮掩。 “我說你個出家人,盯著我兒媳婦的腳看什么?你這可是占人便宜啊?!敝芾掀抛硬嫜锨?,要同小僧理論,想以此為把柄,要那小僧收下爛布。 小僧被她倒打一耙的厚顏無恥驚呆,一時無言,身后武僧伸手一推,周老婆子就勢滾下,摔在泥里蹬腿哭嚎,“和尚殺人了!和尚殺人了!” 圓空皺眉,不過大理寺少卿就在邊上看完了全程,這老婆子又豈能污了他們去。 馮氏急急去攙她,反被她打了一巴掌,馮氏這懦弱可欺的樣子,叫人心里生出些厭惡,似乎覺得她的苦楚也是活該了。 “你扶她干什么?!這種人,色厲內荏,你強她弱,你弱她強,這些年了,你還沒看清嗎?你二嫂家境又比你好多少,坐月子時娘家攢了半籃雞蛋送來,叫這鬼婆子吃了大半。你二嫂月子沒做完,拿刀追出她一條街去,鬧得滿大街看笑話,可如今,也太平相安,就是你如此唯唯諾諾,才叫她爬你頭上!” 岑開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馮氏捂著臉,卻木然道:“可我坐月子,娘家沒來人?!?/br> 岑開致怔忪了一會,有些無力的道:“我明白了,你自覺娘家無人撐腰,夫家又待你刻薄,索性破罐破摔,自己也不拿自己當人看了?!?/br> 馮氏張了張口,無言以對。 “你若舍了這婆子,眼下我就幫你叫頂轎子回去?!贬_致看著馮氏,她卻猶疑半晌,不敢應下。 岑開致嘆了口氣,對江星闊道:“走吧。人不自救,萬般無用?!绷粝轮芾掀抛雍婉T氏兩個陷在污泥臟水中。 長階兩旁有轎夫等著抬人上山,雖說拜佛要誠心,可若是實在腿腳不便,也只能坐轎。 寺院外香客眾多,拉拉扯扯的不成樣子,岑開致婉拒了江星闊相幫,一步步走到寺門前,累得微喘,滿肚子的氣都飛了,再也揣不住馮氏的煩心事。 圓空大師讓小沙彌領岑開始和江星闊去竹枝院,這是專門招待香客的處所,自己則去尋前日見過泉九和瞿青容的僧人了。 小沙彌奉上了六味齋糕和一壺清茶便退下了,南山寺的齋糕沒有葷油,少了幾分香,卻能凸顯食材的本味。芝麻糕不似尋常市面上那般是做夾餡,或是混在核桃糖粉中一起蒸制,就是一塊黑漆漆好似墨條一般的純粹芝麻糕。 岑開致嘗了一口,薄甜微苦,芝麻香極。她擅廚,嚼了嚼就品出做法來,大約就是黑芝麻曬后磨粉,捶搗出油,再兌蜂蜜,磕進模子里,做出方正的糕餅模樣就是了。 桌上幾味齋糕味道都不錯,花糕兌了玫瑰漿子,香氣淡雅甜蜜。糯糕軟得能出絲來,包餡的豆沙是蒸出來的,粒粒分明,與外皮形成截然不同的口感。 一品桃不過巴掌大小,粉粉一只,活靈活現的桃子模樣,糕皮之下是完整的桃rou,味是一般,形卻很美,若是老人家過壽,桌上擺了這么一小山的糕點,合情合景,定能得贊。 “好生懷念這南山寺的齋糕,從前還是阿爹帶來給我吃的?!?/br> “你阿爹倒是交際廣博,連南山寺都有往來?” “我阿爹做生意,常有現銀壓在貨款上提不出的苦處,南山寺有質庫又有長生庫,比尋常私人借貸要穩妥,又比官府交子庫要寬松,所以有往來?!?/br> 岑開致又拿了一塊糯糕,手臂都抻直了,扯出好長還不斷,江星闊幫她扯斷,自己嚼吃了。 岑開致咬著下唇有些羞,沒話找話道:“從前都是南山寺直接送給阿爹,自己買了一次,才曉得這樣貴,今日也是蹭你的情面白吃了?!?/br> “這里幾塊,要多少銀子?” “就這幾塊,加上一壺清茶,賣得話,少說也要二錢?!迸锤鈱τ诮情焷碚f太甜了些,見他一副被齁到的樣子,岑開致俯身而來,將一塊芝麻方糕推進江星闊口中。 她想起南山寺寶殿里華美的佛像,盯著那雙碧波蕩漾的眸子,玩笑道:“本以為佛像金身只面上一層金粉,現在看來,全是金的也未可知?!?/br> 江星闊無比順從的張口吃下,苦苦的,倒不膩人,他本來覺得還不錯,一聽這價碼,也不由得挑眉。 “阿彌陀佛?!苯o江星闊喂食的舉動恰被個負責灑掃的小沙彌看見,見他閉目長吟,岑開致雙頰緋紅,束手縮腳的老實坐定。 這個院子三面環竹,滿目綠意,連眼睛都覺得清涼,打眼望去,就見對門屋子的房門也開了,一對夫婦正望著他們。 荊方有些意外的上前,笑道:“江大人,岑娘子,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二位?!?/br> 方才岑開致與江星闊兩人的親昵,他自然也看見了。 嘉娘驚異的看著岑開致,又覷了江星闊一眼,表情說不出哪里別扭,總之是笑也勉強,說話也支吾。 早先雖開過二人間的玩笑,可真瞧見他們似有情意,心中有另有一番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們夫婦此番前來也是談買賣,嘉娘手上有間典當行,南山寺的質庫里又有不少死當,就請他們夫婦代為出手。 說話間圓空帶著幾個小沙彌回來了,膳房的小沙彌道:“我給兩位施主指了西邊的近道,穿過榕樹下的氣根林就到了,不過幾步腳程,哪里會走錯呢?” “泉大人來南山寺查案,卻失蹤了?”荊方關切的問。 嘉娘有些不屑的小聲嘀咕,“什么大人,小小一個刑官罷了。你是進士出身,何必喊得那樣謙卑?!?/br> 岑開致略有些不順耳,但也沒說什么。嘉娘這性子雖然記仇小氣,可也只是嘴上不饒人,荊方只做未聞,依舊笑得親和有禮。 圓空是掌管田產的,雖與圓覺各司其職,但也認得荊方與嘉娘兩人,就問:“荊施主的事務還未商量妥當嗎?” “早就同圓覺大師商議好了?!鼻G方笑道:“案牘勞形,難得批了假,寺中清涼,與娘子多住幾日權當做避暑了?!?/br> 嘉娘輕輕拽他,嬌嗔道:“不是說去后山看龍湫瀑布嗎?眼下正是好時候?!?/br> 泉九和瞿青容行蹤未明,江星闊和岑開致心事重重,哪有心思游樂。 “泉九此前來查訪的案子與南山寺長生庫有關,想來與長生庫的庫僧有過交談,我想見見他們?!苯情煹?。 圓空還有事務,就讓小沙彌帶著江星闊去見圓覺大師。 禪房與僧舍都在一處,僧人清修之地,岑開致不好去,就道:“那我跟小師父去榕樹林看看?!?/br> 江星闊有些猶疑,但岑開致不愿干等著,撞鐘佛音一聲聲的蕩平污穢,亮堂堂的白晝也實在叫人生不出什么畏懼之心,他只好道:“小心些,勞煩小師父照應一二?!?/br> 南山寺的長階眾多,而且大多陡峻,下行的速度若是太快,一個不小心跌下去就遭了。 小沙彌腳上有功夫,足尖點著臺階沖下去的。岑開致提著裙擺想追,喊都喊不住他,到底是六根清凈的佛門弟子,憐香惜玉什么的,全無想法。 江星闊伸手一拽岑開致的腕子,將她攬進懷里,幾乎是帶著她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