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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在線閱讀 - 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第32節

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第32節

    她一時間心潮洶涌,定定神,道:“你先帶楊松去劉掌柜那問問吧,把老人家留在這,若是劉掌柜不肯,難道帶著她奔波?”

    楊母不肯,最后還是錢阿姥出面,喊著老jiejie把她留了下來。

    岑開致心事重重,腕子擦在鍋沿上,燙了油亮的一個水泡。

    錢阿姥一著急就要數落人,拿了菜油給岑開致涂水泡,“熱灶邊上也敢分神?想什么呢?”

    楊母訝異的看著錢阿姥,方才錢阿姥比劃著與她嘮家常,已經知道這兩人非親非故,而是岑開致好心收留。

    本以為錢阿姥該是一副謹小慎微,伏低做小的做派,卻沒想到還能這樣疾言厲色的數落岑開致,雖是擔憂,但也太過了些,若是親祖孫倒是尋常了。

    岑開致低著頭任由錢阿姥動作,心里卻想著鄭氏的小兒早產體弱,她為此心力憔悴,自學醫術,浸yin多年也有些建樹,甚至有人請她去瞧過病。

    即便人已下葬,證據也隨之湮滅,可岑開致打定了主意,要與鄭氏對質一番。

    第36章 白糖糕和珍珠頭面

    鄭氏小兒所吃的丸藥都養濟堂里配好的, 她每隔三四日就會遣人來拿一次。今日鄭氏的心腹照例來拿丸藥,出門時冷不丁叫個小郎給撞了,還沒罵一句,人已經跑沒影了。

    文豆在弄堂里七繞八繞的一通跑, 臨安城的細窄小徑爛熟于心, 閉著眼也不會迷路。

    “岑娘子, 妥了?!蔽亩箶D眉弄眼的逞能耐, 岑開致讓他進來喝桑葚紫蘇飲。

    站在陰涼處只覺得春風和煦, 可在日頭下辛苦耕種的農夫,沿街串巷叫賣的貨郎卻知道, 夏天要來了。

    飲子是懸在井里鎮過的,一碗下去,通體舒泰, 文豆又要了一碗, 岑開致卻阻止了他, 文豆以為她覺得自己貪多,卻聽她道:“灶上有剛蒸好的白糖糕, 比什么都好吃, 讓阿姥扯一塊給你, 胃里空空, 涼飲子喝多了肚痛?!?/br>
    文豆撓撓頭往后頭去了, 捏著一塊軟綿綿的白糖糕,燙得在兩手間顛來倒去,直嗦氣。

    “嘶哈,呼呼。岑娘子, 就塞張紙條, 那人就會來見你?”

    “且看她是否做賊心虛?!?/br>
    文豆做不來伺候人的小廝, 在泉九幾人跟前掛了號,又不敢跑去自甘墮落,于是就混跡在街面上討食,得虧泉九給他幾分照應,見他識字,薦他去冰行跑腿,冰行也就在食肆這條街上,文豆臉皮厚,漸漸就混得熟絡了。

    眼下尚不是賣冰時節,冰行每日不過半開門,記下客人預訂。文豆則需去街面上挨家挨戶的詢問是否用冰。

    “岑娘子,還沒問過你用不用冰呢?我叫掌柜的給你便宜些?!蔽亩古呐男馗?。

    “小本買賣,冰價昂貴,恐難支應?!?/br>
    “不會吧。岑娘子如此精明,不可能沒得賺?!?/br>
    岑開致見文豆一臉‘你定然藏富’的篤定神色,笑問他:“你可知泉九何來冰行的關系?”

    “不知道啊,泉大人升任了司直,忙得很?!?/br>
    “大理寺有冰窖,是用來……

    “啊啊啊啊??!”文豆一陣怪叫,“快快住嘴,還要做生意呢!”

    見文豆捂著耳朵跑向冰行,岑開致笑得狡黠,只是笑過之后,神色又冷然起來。

    紙條上,岑開致只講了楊母被子遺棄毒害的事,又約在廖家茶樓的雅間見面,并未署名。

    到了相約那日,岑開致來到茶樓,小二卻說已有人在風字號雅間等待。

    岑開致推門入內,只鄭氏一人,她靜靜地看著岑開致,半點不意外。

    鄭氏其實生得還算不錯,面龐飽滿,鼻頭微rou,是個福相,但這面相并沒合了她的命數,可見,相術一說也不全然的準。

    岑開致反手掩上了門,在茶桌旁坐定,“你今日來,便是認了?”

    鄭氏看向窗外搖曳的柳枝,答非所問?!澳憧芍?,曲氏早就知道他們兩兄弟的齷齪?現在想來,那些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只不過她想讓自己良心好過些的舉措,是否會覺得惡心?”

    岑開致從沒想過曲氏會知情,呼吸一亂,狐疑的看著鄭氏。

    鄭氏見她不信,也不甚在意,又道:“娶妻,是想著能把他們掰回正途,再不濟,也可遮掩丑事。你做了我所不敢做,不能做,我其實很佩服你?!?/br>
    “你當真覺得老人長壽會占了子孫福分?”岑開致今日來不是為了聽她倒舊日之苦水的,便道。

    “從前我覺得你可憐,我好歹還有個孩子,可你和離后孑然一身,反倒自在。我心有牽掛,如在囹圄?!?/br>
    鄭氏雖是自說自話,倒也間接承認了。

    岑開致一直在想鄭氏害死曲氏的手段,“是線香嗎?”

    煙霧繚繞,隨風潛入,渺無聲息。

    “愚昧也好,惡毒也罷?!编嵤弦娽_致雙目含恨,不屑道:“何必呢?那老虔婆待你雖好,可都是些面子情,雖為你下獄打點,可當初若不是她,你又怎會嫁進張家。且身后也沒給你留下半分財產,百年香燈身后事,她還盼著倚仗張家子嗣呢?!?/br>
    鄭氏起身想走,頓了頓,“紅口白牙沒證據,你我都很清楚。曲氏的確知情,我沒必要騙你,只是看在你當年幫我尋過藥材的份上,不想你這輩子都被偽善之人所瞞騙,自然了,我也有私心,鈺兒要上學堂了,我這輩子也就他這點盼頭了,求你不要節外生枝?!?/br>
    形勢倒轉,岑開致反倒成了惡人,她怎會愿意令一個孩子自幼失怙?

    曲氏已死,岑開致也不可能當面與她對質,問她是否知情。

    一時間,岑開致腦中混雜不堪,種種情緒交織難辨,連鄭氏開門離去,她也只是閉了閉眼,沒有阻止。

    廖家茶樓一樓熱鬧二樓清雅,好些女娘都喜歡相約在此地飲茶,琴聲悠揚,笑聲盈室,旁人依舊歡歡喜喜的過日子,自己的悲涼孤單終也只有自己明白。

    不知過了多久,岑開致扶著圓桌起身,渾渾噩噩,腳步虛浮的推門出去。

    笑聲就蕩在她眼前,一個衣著光鮮的婦人從對門的雅間走了出來,隨后又走出一雙人,女娘挽著個美婦,好似是母女。

    其余幾人只是尋常姿色,但那個美婦卻生了張耀目的臉,長眉點翠,眸若星光,粉腮雖不似年少豐盈,卻依舊光潔潤澤。落日余暉盛大華美,皆凝在這一張面孔之上。

    岑開致愕然的張了張口,美婦笑看過來,一見是她,霎時間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臉色頓時漲紅尷尬起來。

    岑開致一見她如此神情,卻并不十分意外,只把‘阿娘’兩字吞入腹中,充作陌路人罷了。

    可正當她要離開時,卻看見了那女娘發上、頸上、耳上滿當當一副品相上佳的珍珠頭面。

    施明依不解的看著眼前這個忽然僵在她們跟前的女娘,這女娘穿得素凈,不過耳上一對小小銀豆,卻好似出風過芙蓉般搖曳動人。

    她一笑,卻帶出了凄然又乖戾的冷光,“請問施小娘子,這珍珠頭面從何而來?”

    她一出言就點破自己身份,叫施明依很意外,不過瞥見柳氏薄怒窘迫的神色,猜到岑開致的身份也不是難事。

    “你是岑jiejie吧。我們還未見過,不如進屋屋里一敘?!笔┟饕佬θ菘捎H,不見局促,要把岑開致往里面引。

    若放在平時,岑開致也就聽從了,她不是這般咄咄逼人的性子,可這副頭面太晃眼了,晃得她眼睛刺痛,幾欲噴火了。

    “施小娘子答不上,那請夫人您來答?!贬_致動也不動,只微微偏了頭,看向柳氏。

    邊上那位胡氏是江海云的娘親,今日本是假借吃茶實為相看的,眼下更是不走了,一臉探究的看著她們三人。

    柳氏一氣,雙頰緋緋,更添鮮活美態。胡氏的目光在她們倆身上轉了一轉,瞧出眉眼處的幾分相似來,再一想柳氏是寡婦再嫁,便也猜到了岑開致的身份。

    “孽障!”柳氏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又礙于胡氏在場,不好罵得太過,只訕笑道:“見笑了?!?/br>
    她瞪了岑開致一眼,示意她跟施明依進去,原來再好看的眼睛鼓如青蛙時也會顯得丑陋。

    岑開致不動,冷聲道:“很難回答嗎?柳娘子?施夫人?”

    柳氏氣得發抖,道:“是我給明依的,又如何?”

    “這副頭面是阿娘暫借給我的,襯我這身衣裳,我且不好占阿娘的東西?!笔┟饕烙U了胡氏一眼,見她一副看戲神色,心中緊張,又笑著去攙岑開致。

    豈料岑開致軟硬不吃,對柳氏厲聲道:“我的東西,是給是借,怎么是你說了算?”

    岑開致身邊幾個仆婦已不是岑家的舊人,連扯帶推的將岑開致弄進雅間。

    “什么是你的?我有什么東西是你的???”一扇薄門摒除了柳氏僅存的顧忌,她惱羞成怒,拍著茶桌道。

    施明依擔憂胡氏還未走遠,著實恨死這母女二人了,真想讓施父看看柳氏此刻丑態。

    “明州城內的鋪面不是我的,郊外的良田不是我的,麂島船塢的三成利不是我的,桐廬的茶莊也不是我的。只有這個,只有這個是我的!”

    這一刻,本就稀薄的母女情分消失殆盡,舊日掩藏的不滿也都戳破,岑開致什么都不要,只要這副頭面。

    柳氏雖然顏色好,可沒有岑父攢下的家業做嫁妝,她又怎么嫁得明州通判做正頭娘子?更何況施通判剛兼了個油水頗豐的市舶司差使,其中也少不得柳氏嫁妝打點。

    岑開致此刻像是一把淬了火的尖刀,就是生母也敢一刀子捅進心窩。

    施明依此番訂下江家這門親事,柳氏曾許諾給她添妝,這才假模假樣的與她做一對融洽母女。

    她心中又有鬼,哪里敢惹岑開致,匆匆拔了頭上的簪子,拆了挑心,摘了耳珰,解了珠串,一樣樣擺在桌上,笑道:“jiejie莫惱,我不知這是jiejie愛物,原樣奉還?!?/br>
    岑開致平了平氣,拿了首飾就打算離去的,可柳氏先她一步,將珠串扯斷,珍珠落在地上,脆生生的響,好似無數個巴掌打在岑開致的臉上。

    “說出來了吧?我就知道你覬覦這些!你要是個能繼承香煙的兒子,我一分一毫不會動,悉數給你。但凡你活得體面些,像明依一般溫良賢淑,我也少不得幫襯你一把?!?/br>
    柳氏似乎占了天大的道理,理直氣壯的狠狠戳了岑開致一指頭。

    “可你活得是個人樣嗎?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說出來都臟了我的嘴!”

    她那修剪精細的指甲劃過額角,熱辣辣的疼,岑開致只覺可悲可笑。

    忽得,整扇門轟然倒下,眾人嚇了一跳,驚懼的看向門口。

    江星闊踏著門板走了進來,門上的糊著的一副春江柳色圖已經碎裂,在他足下哀哀哭泣。

    作者有話說:

    還是比較狗血的一章哈,小岑受的氣日后都會討回來的,掩面,謝謝支持的大小可愛們。

    第37章 阿娘和繁花

    門口, 李氏和胡氏一左一右的站著,皆想往里張望,只是礙于面子,不好做得太過, 彼此對視, 尷尬地笑笑。

    江星闊難得休沐, 又肯分點時間陪李氏吃茶, 來了廖家茶樓, 倒看見胡氏鬼鬼祟祟的黏在門上窺聽。

    李氏雙眸放光,輕手輕腳的走上前, 江星闊無奈只得跟上,駐足在胡氏身后一起聽。

    李氏聽出是母女二人在爭執,只覺十分精彩, 越湊越近, 踉蹌一步貼在了胡氏肩頭。

    胡氏叫她嚇了一跳, 李氏還沒來得及敷衍寒暄幾句,就見江星闊走上前, 一腳踹了進去。

    柳氏和施明依嚇得面如土色, 岑開致看著江星闊一步步走到自己身邊站定, 不知為何, 心中委屈倒比怒意更甚。

    “我如今自己養活自己, 有什么好叫阿娘這樣看不起?”

    柳氏弄不清楚江星闊的身份,只見他低頭盯著岑開致額角那條細細紅痕,面露憐惜之色,便冷哼一聲, 道:“你也好意思說什么自力更生?速度倒快, 這么快找好下家了?”

    岑開致側身擋在江星闊前頭, 悲目含笑,道:“我哪里快得過阿娘,想來是如油煎火烹似得守過一年,卷了包袱就嫁了?!?/br>
    好生毒辣的話,李氏一個沒忍住笑,引得施明依看她,見胡氏還在門口,她急得直扯柳氏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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