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個晨昏 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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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晨星徑直坐在蓋了一層灰的椅子上,搓了搓手,去點手爐。這個過程漫長又細膩,當手爐熱起來,她心里也熱起來,抱著手爐在書店緩慢穿梭,去看她“沉默的老朋友”。 萬主任不放心,又來了兩次,站在窗外看了會兒,終于敲了門,站在門口說:“我們要開飯了,來吃一點?” “好的,謝謝?!?/br> 張晨星沒有拒絕,這也讓萬主任驚訝。 “來吧?!?/br> 張晨星跟在萬主任身后,走進那扇熟悉的門。院內的花都還在,比從前更多了些,即使是在冬天,也有不知名的花在盛放。檐廊闊出來,擺了幾張方桌,上面放著一些當天討論用的紙張。 走進原來馬奶奶、馬爺爺的臥室,看到里面是一張能容納十幾人坐的木質方桌,桌上擺著很多書,一邊空著的地方擺了兩菜一湯。 “我一個人吃沒意思?!比f主任問她:“你對這很熟吧?” “還好?!睆埑啃亲谧肋?,回頭看了眼院子:“您住在這里?” “對,那間屋子?!比f主任指了指說道:“今年升級改造完成后這里很適合居住和養老了?!笔橇耗簭那白〉哪情g。 “真好?!?/br> 張晨星認真道這一句,慶幸當時他們都在努力。而她回到清衣巷吃的第一頓飯竟然也是在馬爺爺家,這種感覺很奇妙。 張晨星吃過飯向萬主任道謝出了交流中心,看到周茉正在她自行車前站著,嘴里念叨著:“這是下山了?” “周茉?!睆埑啃菃舅宦?,看到周茉回過頭,先是一愣,而后跑幾步到她面前,抱緊她:“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張晨星!”周茉快要哭出來了:“你回來了!我要高興死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睆埑啃沁€是不太習慣這樣熱情的擁抱,卻還是伸手回抱了她:“我回來了?!?/br> “還上山嗎?”周茉從她懷里探出頭,看著她:“還去嗎?” “不去了?!睆埑啃强吹讲夭蛔⌒氖碌闹苘月牭竭@句眼睛里冒出一顆兩顆星,臉上綻出一朵花,心就軟了軟:“明天周末,你要幫我打掃書店嗎?” “當然要!我今天晚上要跟你睡!”周茉從張晨星懷里出來:“你等著啊,我去拿被子!我給咱倆做了新被子!我就知道能用上!” 良子巷里那家做被褥的老店,周茉突發奇想要去那里做被子,做一套不夠,要做兩套。做的時候就在想:如果有一天張晨星下山,我要給她換一套新的被褥,從頭開始。 她做的被褥真舍得放棉花,兩個人躺上去,身體還能陷下去一點。被子拉到下巴蓋嚴,露出兩顆腦袋,臉對著臉。 “張晨星你變了?!?/br> “什么?” “你原來才不會跟我臉對臉睡覺?!敝苘哉f:“你是不是也很想我?” “是?!?/br> 周茉就從被子下拉住她的手:“你回來了,清衣巷又是清衣巷了?!?/br> “張晨星,你的頭發真好,黑亮黑亮厚厚一把?!?/br> “但是張晨星,你怎么沒長rou???山上吃的不好嗎?” 張晨星挑揀著回答周茉的問題,再說幾句,她睡著了。周茉聽到身邊人呼吸均勻,看了眼手機:才九點半。 夜才剛剛開始,而張晨星已經入睡。周茉看了她一會兒,指尖繞著她一縷頭發,玩夠了松開手,也翻身睡去。 第二天五點鐘,聽到身邊有聲響,周茉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張晨星已經端著臉盆出去,她也起身跟出去,看到她燒了水,人在院子里慢慢地走。 “你睡眠規律了張晨星?!敝苘匀嗔巳嘌劬Γ骸熬鸵粋€缺點,起太早…” “習慣了。你繼續睡,別管我?!?/br> “那你呢?” “我去河邊走走,然后去面館買面?!?/br> “好??!” 周茉又回到床上睡覺,而張晨星踩著晨露出門,而霧氣很重。 這條熟悉的路很長時間沒有走過,清晨的河邊無比靜謐,露水悄無聲息打在她的棉袍上,桂花香糕店里已經亮起了燈,穿透薄霧映在河面上。 張晨星聞到淡淡桂花香,這讓她不由止住腳步,等待老板開門,買了這一天第一盒香糕。那老板看她一眼,又看一眼,終于問她:“老書店的張晨星?” “是我?!?/br> “你去哪里了?書店關門了,經常有人來問?!?/br> “我出去呆了一段時間?!?/br> “回來就好?!?/br> 老板打開她的香糕盒,又單獨撒了一層桂花:“今天第一盒,要香香的?!?/br> “謝謝老板?!?/br> 張晨星拎著香糕在河邊走,天微微亮了,晨曦撲在水面上,她的影子是河面唯一一抹素色,是黎明之下最樸素的那個人。 張晨星突然停下,看著自己的影子。她歪頭,影子也歪頭,她伸手,影子也伸手。有風吹過,河面泛起漣漪,將她的影子吹皺,風過了,再等一會兒,影子又被撫平。 如果梁暮在這,他應該會打開手機,或蹲或坐或匍匐,去捕捉這個影子的故事。張晨星想。 梁暮是她心底的一個名字,難過的時候,會想起關于他的某個瞬間。很奇怪的是,每當她想起他,她的難過就會好一點。 河對面劃過一艘船,兩個青年歪在船幫上,其中一個踢了另外一個一腳,并罵了一句:“我cao!我cao!梁暮!我cao!” 梁暮裹著黑色羊絨大衣從鏡頭上移開眼,順著蕭子鵬的目光望去,看到河邊的那個模糊人影,站在清晨霧靄中,像從很遠的地方走來。安靜地望著河面的微波和這艘太早出行的烏篷船,看起來不像真的。 送別。不知為什么梁暮想到這兩個字,竟有一點失神。 “太美了!”蕭子鵬對船夫說:“爺爺,劃,劃到對岸去,讓我看看是什么美人!” 梁暮不知為什么,心頭發緊,有隱隱的痛意在心口蔓延,這種感覺他很久沒有過,再抬頭時,對岸的人影消失了,只余河面上的微波,和一個煙霧飄渺的清晨。 這是梁暮離開后第一次重回古城,受古城文旅局邀請,來參加古城發展論壇。而他的工作室,因為這一年多時間對手工匠人的探索,成為古城傳統文化系列宣傳片的合作伙伴。 梁暮拒絕了幾次,他不太想來古城,但蕭子鵬激他:“你都放下了還有什么不敢去?不敢去就代表自己沒放下!”而后不給梁暮任何機會,替他報了名。 他們是昨天傍晚到,去工作室聽羅羅的工作匯報,一群人又吃飯到半夜。蕭子鵬故地重游睡不著,拉著他在河邊溜達,最終上了清晨第一艘船。 “剛剛那影子真溫柔?!笔捵御i說:“要是古城的姑娘都這樣多好,就不會有那些殺人無形的刀了?!?/br> 梁暮低頭收相機,不搭蕭子鵬的言。 蕭子鵬似乎也習慣了梁暮的沉默,聳了聳肩,看向岸邊漸次亮起的燈。 “你準備去山上看看嗎?”他問梁暮。 “不去了?!绷耗赫f:“過去的事了?!?/br> “你確定?” “我確定?!绷耗簩⑾鄼C單挎在肩膀上,船夫停好船后跳下船,一身層次分明的黑色裝束,莊重、嚴肅,搭眼一看就有距離感。 蕭子鵬撇撇嘴,問他:“去吃碗面?” “不去?!?/br> “交流中心你也不去?” “不去。你今天話怎么這么多?我參加完圓桌論壇就走。來之前說好了剩下的你跟?!?/br> “我跟我跟?!笔捵御i舉起手:“我投降了,你別跟我急?!?/br> 梁暮回過頭,看到霧氣散了一點,桂花香糕鋪子隱隱在對岸。想起他不知多少次拎著香糕盒子走在河邊,就像一場傾情賣力的表演。 而張晨星突然很餓,還沒走到面館,就忍不住打開盒子捏起一塊桂花香糕放進口中。清淡的香氣在口中蔓延,還來不及回味就聽有人叫她:“張晨星?” 是面館老板,看到消失很久的張晨星一時之間忍不住,大聲招呼出來:“晨星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睆埑啃前咽澈邢蚯巴频嚼习迕媲埃骸皠傋龊玫??!?/br> 老板沒客氣,捏起一塊丟進嘴里,眼睛一直沒離開張晨星的臉,囫圇幾口咽下去問她:“不走了吧?” “不走了?!?/br> 老板嘿嘿笑了幾聲:“今天的面我請客?!?/br> “謝謝?!?/br> 張晨星坐在面館里,有老人已經起來,面館里坐了三三兩兩人,講黏黏糊糊的古城話,中間夾雜兩句罵人話。電視上播著從前拍的宣傳片,影像里的熱氣跟身后的面湯融為一體,無論向前看還是向后看,都是熱騰騰的生活。 張晨星捧著一碗面湯小口小口地啜,剛剛身體里滲入的冷氣被一點點驅趕,冰冷的指尖還了魂。 拎著兩碗面出了面館,回到老書店。周茉已經洗漱好,接過面館,一人一份,吃了一口:“今天的面比昨天的好吃?!敝苘哉f:“大概因為你回來了?!?/br> “張晨星你別走了,你不在的時候我沒有交到新朋友,我脾氣不好嘴巴不???好,別人喜歡我?!?/br> “如果你不在,我什么都沒有?!?/br> 張晨星在山上的時候,周茉有時會給她發消息,大多三言兩語。有一天她說:“唐光稷離開我們體系了,聽說為了一個姑娘去了上海?!?/br> 此刻張晨星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周茉:“我不走了周茉,我下山了。我要把書店好好打掃,重新開始過生活?!?/br> 周茉點點頭:“好好過我們的新生活?!?/br> “是?!?/br> 新生活什么樣張晨星沒有想過,但她的書店還在、清衣巷還在,這就已經是很好的生活了。 “梁暮…”周茉小心翼翼看了眼張晨星:“你在山上上網嗎?” “不太上?!?/br> “那你…” “不介意,梁暮怎么了?” “梁暮獲獎了,功成名就了。聽說有很多人請他拍商業紀錄片,價格已經高上天了?!敝苘杂挚戳搜蹚埑啃牵骸暗耗哼€是那個梁暮,他賺了錢,跟溫阿姨他們一起成立了一個“傳統工藝”保護組織。還有,你從前交給他的事,他沒有停下,一直在幫助別人拍攝尋親視頻?!?/br> “結婚、生子、功成名就。你希望梁暮有的生活,他應該都會有的?!敝苘哉f。 “那很好,祝福他。面要涼了?!睆埑啃翘嵝阎苘猿悦?。 打掃書店的時候,她站在步梯上,擦最上面那層書架。隨便抽出一本翻開,看到上面夾著一張便簽,上面龍飛鳳舞寫著:張晨星,新婚快樂。這是我寫給你的第一封情書。 張晨星指尖撫上那些字,輕笑出聲,而眼睛濕潤。 是在山上的日子,梁暮并不在身邊。但與他有關的每一個記憶,都在張晨星心里留下痕跡。她想起他,心里就有融融暖意。那些關于“愛”的美好記憶,一點點把張晨星拖出泥淖深淵,最終活著回到清衣巷。 張晨星又抽出旁邊的《沉默的大多數》,里面也夾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張晨星,跟你一起看的雪,是我看過最好的雪。 張晨星在想象梁暮寫這些字的樣子,大概是帶著惡作劇式的浪漫心情,好看的眉眼彎出笑意,并期待看到她發現這些的樣子。 “張晨星!”周茉叫她:“你有一封古城圖書館的邀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