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了明天交資料?！?/br>
    張晨星是認真的，她不能用周茉的80萬，因為那會讓周茉在婚姻中處于弱勢地位。張晨星只是不愛說話而已，但她是非分明。

    梁暮無比感動，他覺得他面對的是一個巨大的世界，而他的后背面向???古城。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一無所有露宿街頭，古城里一定有那么一個人，她喝湯，把rou撈給他。

    “我的問題解決了張晨星。盡管代價很大，但非常值得。用你的話說：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大事?！?/br>
    “我明天一早就讓工作室的人去拍郵局，如果你愿意，可以帶他一下嗎？你比他更懂郵局的意義?！?/br>
    “還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就回去，短則十天半個月，長則三五個月，但我會回去的?！?/br>
    “等我回去，我請你吃個飯吧？或者看場電影?！?/br>
    梁暮終于鼓起勇氣正式約張晨星出去，盡管他現在焦頭爛額，所謂的“問題解決”不過是剛剛開始。但他真的很想跟張晨星一起坐在古城的秋天里，開始一場漫長的約會。

    第28章 3069天

    “省省錢吧?！睆埑啃谴驍嗔肆耗翰磺袑嶋H的想象：“把這精力用在正事上?！?/br>
    梁暮滿腔浪漫主義被張晨星澆滅了。張晨星真是氛圍破壞高手。

    “那就在家里看?！绷耗赫f：“省錢?！?/br>
    張晨星身邊的貓叫了一句, 似乎不滿她一直講電話，盆里的牛奶空了她都沒發現。

    “掛了?！睆埑啃侵苯舆@么一句，認真照顧她的“深夜護衛”們。想到梁暮說他挺過了難關, 又覺得老天爺或許是慈悲的, 不會把人逼到絕路上。

    貓還沒喂完，就看到周茉氣哼哼回來，身后跟著插兜的唐光稷。兩個人看到張晨星就停下來, 周茉指著唐光稷：“不送！”

    “那就不送?！碧乒怵⑥D身走了。

    張晨星看兩個人的姿態挺奇怪，尤其唐光稷, 像做了什么壞事沒得逞。周茉蹲在張晨星身邊摸摸那只老貓，對她說：“唐光稷有病, 非要睡一張床。我說我們是協議結婚, 不用睡一張床。他說協議婚姻也要演真點。我說家里沒別人，演什么演。他說只有培養良好的演戲習慣平時才不會露餡?！?/br>
    “他腦子壞掉了?！睆埑啃强偨Y。

    “對。睡一張床還想跟我動手，讓我把他踹床下了?！?/br>
    “那是另外的協議?！睆埑啃怯挚偨Y。

    “對，得加錢?！?/br>
    周茉說了一通，心情大好。太晚了不敢回家怕爸媽追著問，非要在張晨星床上擠一宿。

    張晨星沖個澡出來, 看到周茉坐在床上瞪著大眼睛看她。

    “怎么？”

    “你別剪頭發了啊?！敝苘哉f：“這樣真好看。更好看了?！?/br>
    張晨星有幾個月沒剪頭, 頭發已經及肩了。這會兒發梢滴著水, t恤濕了一小塊貼在肩上。

    “理發店的爺爺回鄉探親一直沒回來?！睆埑啃钦f。這幾年一直是那個爺爺幫張晨星剪頭發。他不像別人會發出類似于真可惜、留點一點也好看的感嘆。剪頭發就是剪頭發, 從來不多說。

    “回來我也不許你剪了?！?/br>
    “多好看啊?！?/br>
    張晨星對頭發沒有過多感覺, 她只是覺得短發方便。她甚至對自己的相貌、身材都不太關注, 素面朝天就素面朝天、瘦桿就瘦桿。

    “最近還有陌生號碼嗎？”周茉問。

    “沒有了?！?/br>
    “警察怎么說？”

    “民警說可能是詐騙電話。也有可能是惡作劇?！?/br>
    “他不說話，也沒有經常打。估計警察同志也不好界定?！?/br>
    “嗯?！?/br>
    張晨星后來曾撥打過那些電話, 但都沒有回音。尋親網站上越來越多的人在發帖子, 她后來又重新發了一些, 有人安慰她、有人詢問情況，但都不再有確切的線索。

    網站后臺疏于管理，開始有一些無關主題的灌水貼。大家希望管理員能刪除，但管理員已經消失半個多月了。

    尋親會的趙叔叔管理這個論壇，十幾年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有人知道張晨星和趙叔叔在同一個城市，就拜托她去看看。

    張晨星是在第二天一早去的。

    趙叔叔的家也在老城區，門口臥著一條老狗。木門上的對聯已經脫了色，張晨星記得這副對聯，是前年過年的時候趙叔叔親手寫的，也給了張晨星一副。

    她在外面叩門叩了很久，里面終于有了一點響動。再過一會兒，有人開了門。

    張晨星看到了一年多未見的趙叔叔，僅剩的可憐的花白頭發不做打理，老花鏡的度數好像更加大了?？匆姀埑啃怯行└吲d，但嘴角提起又很快放下了，沒有精氣神了。

    “趙叔叔?！?/br>
    “晨星啊?！?/br>
    “您怎么了？”

    “叔叔生了一場病?！壁w叔叔請張晨星進門，他的妻子宋阿姨給張晨星泡了一杯枸杞水。

    兩個人看起來都很疲憊。

    “其實去年就檢查出來了，前列腺癌，不要命，就是行動不便，也辛苦。兩個月前又查出了尿毒癥，每周要去透析?！壁w叔叔對張晨星笑笑：“是不是有人讓你來找我？論壇沒人管理了?！?/br>
    “是。大家不知道您生病了?！?/br>
    “不知道入土前能不能找到我女兒了?！?/br>
    宋阿姨聽到這句，在一邊抹了把眼淚。張晨星不知道說什么能安慰到他們，坐在那里低頭摳手指。

    趙叔叔嘆了口氣。

    他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而尋找是無望的。

    那個論壇只有很少的人會上，越來越多的無用信息，他已經沒有精力管理了。

    “你幫叔叔管理吧，叔叔把權限給你?！壁w叔叔說：“可是晨星，它應該作用不大了。如果我們還想幫助別人，我們應該換一種方式?！?/br>
    張晨星沒有講話。

    她其實是知道的。這兩年她收到的線索越來越少，而她不知道是否還能有其他出口。

    “我們可以拍視頻發到網上去?！壁w叔叔說：“可惜趙叔叔沒有那么多錢?！?/br>
    張晨星不知道怎么安慰趙叔叔。

    趙叔叔一直在幫助別人，以緩解自己內心的罪惡感?？伤昙o大了、生病了，他沒力氣堅持了。

    張晨星從趙叔叔家里出來以后一直緩不過神來，說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覺，好像又有一個人要消失在歲月盡頭了一樣。她想她會永遠記得每當趙叔叔看到有人提供mama的線索的時候，興奮地打給她。這種興奮好幾年如一日。

    他永遠為別人服務。

    可是屬于他的時代快要結束了。

    梁暮工作室的員工打給她，第一句就是：“晨星jiejie，梁導說讓我找你?！?/br>
    張晨星想起梁暮說要拍郵局的話，她以為他臨時起意隨便說說而已，不成想是認真的。

    約好了在郵局集合。

    大大小小的機器擺了一整張桌子，兩個姑娘一個小伙子站在桌邊等她。

    他們自我介紹，短頭發的姑娘叫小櫻、長發的姑娘叫羅羅、小伙子叫阿強。

    張晨星有點局促，她沒想到是這么多人。

    “梁導說讓我們好好拍?！毙颜f，她打開了電腦，拿出提前做的功課，一些拍攝方案。

    張晨星不太懂他們的工作模式，別人問她她就說好，只是安靜的跟在旁邊。只是偶爾會講幾句這個郵局的歷史。她的角度不太一樣，剛好能彌補團隊在這個方向的知識缺陷。

    中間休息的時候，張晨星突然問小櫻：“一般拍一段視頻要花很多錢嗎？”

    “什么樣的視頻？”

    “比如拍一些尋人的視頻?！?/br>
    “如果是公益性質，那就是團隊拍攝和剪輯和差旅費用，這個要看每一個單獨的情況?！?/br>
    “如果節省著花呢？”

    “如果在咱們古城拍，拍攝剪輯一天不到1000就差不多?！?/br>
    張晨星點點頭，她記得趙叔叔的話。雖然他只提了一句，但在張晨星看來那似乎是一種托付。

    張晨星沒有遠大的使命感，但她知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拍攝結束后她回到家里，拿出自己的存折，上面有十三萬四千兩百塊錢，是她這幾年風里雨里一點點攢下的錢。張晨星從存第一分錢起就沒想過用這些錢干什么。之前周茉要她拿出一兩萬出去旅行，或者給自己多買一些衣服。

    可她沒有這些欲/望。

    今天再看這張存折，她突然找到了方向。

    張晨星主動給梁暮打了一個電話。

    梁暮那邊有點吵，他好像是在一個片場，周圍有音樂的聲音。

    “等一下，張晨星?！绷耗汉茉尞悘埑啃侵鲃哟蚪o他，心里的愉悅快要漫溢出來，小跑著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微微喘著。

    “有事嗎？”梁暮輕聲問她。

    “我想做你的客戶?！?/br>
    “你想什么？”梁暮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想找你幫我拍視頻，很多視頻?！?/br>
    梁暮被張晨星逗笑了：“預算多少??？我很貴?！?/br>
    “十萬?！?/br>
    “行，勉強能接?！绷耗憾核骸暗艺効蛻?，可不是打電話就能行的事。你問問小櫻他們，客戶得上門請我才行?！?/br>
    “哦?！?/br>
    張晨星掛斷電話。

    完了，張晨星又不識逗了。梁暮打回去，張晨星拒絕了。再打，她還是拒接。

    “逗你呢。你的活，不用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