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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已經看不清楚臺下觀眾們的表情了,只聽見他們低低的歡呼。當然,他更看不清李月馳的表情,但還是朝他所在的方向望過去,忍不住想——黑暗中,李月馳也在看他嗎? 他們對視了嗎? “風揚起了你的黑發,你不經心地甩過鬢頰……”聲音好像有些沙啞,也許是抽了煙的緣故。 “夜晚你含泥土的氣息,純然原始的粗狂……”沒錯這是李月馳,唐蘅閉上眼,回想初見李月馳的時候,他覺得這個名字本身已經像是列維斯特勞斯的書,帶著山林間圖騰的氣息。 李,月,馳。你聽見了嗎? 吉他手彈錯了一個音,但是沒關系,唐蘅知道自己的聲音已經敞開了,像夕陽無邊無際地鋪灑開來,你是南國來的孩子,有著不能縛的性子,身上披覆了預言而渾然不知。唐蘅閉上雙眼,覺得人群都安靜下去,隱沒在黑暗中。而他正對著蒼莽的山林歌唱,那是遠在武漢之南的貴州。 一曲畢,燈光再度亮起來,唐蘅把話筒還給主唱。 “哥們,你聲音真不錯,”主唱摟了摟唐蘅,“再來一首?” “不了,我下去陪朋友?!?/br> “白襯衫那個?” 觀眾全都注視著他們,唐蘅心跳很快,他低聲說:“是的?!?/br> 回到卡座里時,安蕓和田小沁不知去哪了,蔣亞正在玩手機,李月馳則靜靜地坐在那,看著唐蘅。 唐蘅這才發現自己出汗了,碎發黏在額頭上,臉頰也濕漉漉的。 他在李月馳身旁坐下,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老板叫他們過來的?!?/br> 李月馳說:“那首歌唱給誰?” 唐蘅反問:“你不知道嗎?” 李月馳就笑了,忽然在桌子下面攥住唐蘅的手。他的手心很干燥,唐蘅感覺到自己的汗蹭到他手心里。 蔣亞抬眼瞥瞥他倆,哼唧一聲:“差不多得了啊,這還有個人呢!” 唐蘅不理他,小聲問:“你還想聽歌嗎?” 李月馳說:“咱們走吧?!?/br> “好啊?!?/br> “不然他們都看你,”李月馳捏了捏唐蘅的手,“我攔不住?!?/br> 他們起身向外走去,推開門,發現雨已經停了,但夜空中的云還是沉沉地墜著。唐蘅剛想問李月馳“咱們去哪”,忽然看見安蕓朝他們走來。 田小沁不在,唐蘅問:“你送她回去了?” 安蕓卻不答,先是看看唐蘅,很快,她的目光轉到李月馳臉上,她很平靜地問:“你不做助教了,是嗎?” 李月馳點頭。 “那現在,只剩小沁一個人在做助教了?!彼袷亲匝宰哉Z,目光卻緊緊釘著李月馳。 “對,”李月馳似乎也有些茫然,“怎么了?” “研一不能做助教,為什么田小沁有名額?” “我不知道,唐老師給的?!?/br> “你沒問過唐老師嗎?”她的語氣變得咄咄逼人。 “為什么?”李月馳皺起眉,“唐老師給她了,她也愿意,我為什么要問?” “因為你——” “安蕓,”唐蘅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安蕓沒了聲音,半晌,她用一種輕松到刻意的口吻說:“哎,這不是小沁有點尷尬嗎,就……其他學生都看著呢,人家覺得不公平唄?!?/br> 唐蘅還是覺得奇怪,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安蕓笑了笑,無所謂地說:“算了,我去給我爸拍拍馬屁,讓我一起做助教吧?!?/br> 第59章 他的心在動 安蕓說完就走了,雨后的巷子十分安靜,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水洼。唐蘅還在回想助教的事,李月馳打開手機的電筒,說:“我們走吧?!?/br> 他一手拿著手機照明,一手牽著唐蘅,反正巷子里夠黑,也沒有路人。電筒的白光只能照亮一小塊空間,前方還是黑黢黢的,唐蘅有種他們即將走入未知世界的錯覺。 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下去,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地方。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李月馳忽然問。 “???”唐蘅愣道,“什么?” “助教的事?!?/br> “沒吧……”唐蘅想了想,“當時是因為項目組沒帶你的名字,大伯才給你助教的工作,對吧?” “嗯?!?/br> “我覺得他可能是避嫌,”唐蘅邁過一灘積水,“只給你一個人做助教不太好看吧,所以拉上田小沁?!?/br> “田小沁也缺錢,她說她來讀研的時候,家里貸款了?!?/br> “哦……” “唐老師可能是想幫我們?!?/br> 唐蘅心想,他倒是沒聽大伯提過這些事,不過對大伯來說,這也都是小事罷了。 “你別想這事了,”唐蘅說,“明天我問問安蕓?!?/br> 李月馳沉默片刻,忽然說:“我是不是讓你很麻煩?” “為什么?” “我在和導師的侄子談戀愛?!?/br> “哦——”唐蘅煞有介事地說,“那也該是‘男大學生慘遭學術潛規則’吧?” 李月馳笑了笑,唐蘅聽得出他心情不錯。 他們從人滿為患的“長愛”走出來,才覺出空氣中浮動著寒意。也許是夜雨的緣故——原來武漢已經有些冷了,唐蘅忽然反應過來,明天,就是十一月。 走出潮濕的小巷,到巷口,在一盞橙黃的路燈下,他們悄悄分開彼此牽著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