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
他只關心周子青。 三年,比律師估計地4-7年好一些,但—— 法官念出判決的那一刻他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三年啊。 那么優秀,那么驕傲的周子青,怎么可以坐三年的牢呢? 喬鑫直直看著周子青,他被剃了寸頭,穿著囚服,帶著手銬,面無表情地站在被告席。 喬鑫無法把他和那個曾經站在主席臺上講話的少年聯系起來。 律師見完周子青,帶回一句話: “他說讓你該怎么過怎么過,不用……想著他?!?/br> 第66章 (一) 2017年在忙碌中不知不覺來臨。 31號一整天喬鑫都泡在畫室里,這幾天正在辦學生作品展,學生多了作品也就多,兩天換一批,都是趁著晚上展覽結束后布置的。 今年入冬以來,就不斷有各路氣象專家發表意見,說今年冬天異常的冷,是幾十年來最冷一年……喬鑫穿上羽絨服,系緊圍巾,套上皮手套,跨上摩托車。 頭盔擋住了寒風,喬鑫獨自騎行在深夜的馬路上,昏黃的路燈一盞接一盞被他甩在身后。 關于這條路的記憶好像多是夏天,高中的時候,他和張小梁吭哧吭哧并排蹬車,一后背的汗。 昨天,張小梁從遙遠的昆明打來電話,說他妻子懷孕了,讓喬鑫做干爹。 到家,躡手躡腳地開門,換鞋,進屋,老媽已經睡了。喬鑫沒開燈,用手機的手電筒照亮——摁亮手機屏幕的時候他動作一頓,愣愣地看著手機上的“2017”。 2017年了呃。 草草洗漱,喬鑫打著哈欠爬上床,心想明天是元旦假期了,大概來參觀的人更多——會更忙啊。明天一大早就給小艾打電話,看他能不能再找個同學什么的來幫忙,工錢么可以加一些;今天壞了一個畫架,得快點去買新的;畫室西墻的那扇暖氣漏水了,明天要打電話給維修工…… 一件件明天要做的事捋過一遍,睡意卻像蝴蝶般翩然飛走。明明剛剛還困得睜不開眼。 2017年了。 2016,2017,2018,2019。 好,很好,2017了。 在這個寂靜的冬夜里,喬鑫避無可避地,想起周子青。 ——其實現在已經好多了。 十月底周子青剛進去的時候,他真是發了瘋一樣,每天睡不著覺,經常是好不容易模模糊糊地有些睡意了,腦海中忽然蹦出周子青蕭索的身影;事情也做不了,每天蜷縮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天花板,腦海里亂七八糟地推演著,如果當時沒有主持周子青的婚禮,如果在墓地那天拒絕了周子青的吻,如果周子青提分手沒有央求他別分手……手里那條線,如果他曾經放開哪怕一次,時至今日周子青也不會入獄。 他會繼續他意氣風發的人生,而不是在監獄中艱難度日。 又想,周子青在里面過得好不好?當然是不好的。喬鑫每天都攥著手機找那些文章——入過獄的人寫的,監獄里的飯菜,監獄里的勞動,監獄里的小小一塊窗戶,監獄里的暴力和絕望。 他不敢想象周子青會遭遇什么。 那是周子青啊,他心里白云一樣的周子青,怎么能被困在那樣骯臟又黑暗的地方——三年? 喬鑫簡直瘋了。 (二) 后來是怎么緩過來的呢,也記不清了。大概是周子青入獄了生活也還要繼續。 之前那些謠言霧一般被吹散,似乎就是一夜之間,大家又在說,原來喬鑫是得罪了人啊,可憐孩子被整這么慘。 兩三年不聯系的許行甚至打電話來,義憤填膺:“那幫人就他媽天天閑得瞎逼逼!什么話不過腦子就傳!” 喬鑫愣愣地回答:“是啊?!?/br> 也再沒有人去畫室打砸,很快畫室就開起來了,產業區有不少輔導班藝考班,很多學生家長過來給孩子報班,喬鑫第一次招生就招來了32個學生。 很快地,生活回到原來的軌道上。 喬鑫每天麻木地忙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想。周子青走了,像是一列火車從他胸口穿過去,留下一個連血都不流的空洞。 一直到某一天宋辛打電話來,說起近況,喬鑫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周子青入獄了,纏繞他的那些麻煩,也隨之消失。 “不是因為他嗎,”宋辛輕聲說:“他先把自己送進去了,你手上全是孟家的把柄,他們當然不敢來得罪你了?!?/br> “……”喬鑫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說:“我沒本事?!睕]本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把自己送進去。 宋辛嘆氣:“不是你的錯,你為什么一直鉆牛角尖……周子青這些年也就表面看著風光,他自己過得不舒心,你知道的吧?現在他要跳出去,那就得付出代價,”宋辛頓了頓,緩緩道:“壯士斷腕?!?/br> “但是如果沒有我,他就不用擔心孟家報復我,他就不用把自己送進去?!?/br> “你笨啊,”宋辛說:“那不是因為他愛你嗎——難道他愛你也是你的錯?我跟你說,他和你在一起覺得幸福,他才會做這樣的選擇,你不要自責懂不懂?他能碰見你是他沾光了?!?/br> …… 掛掉電話之后,喬鑫看著窗外干枯的樹枝,忽然想起周子青說的那句話: “這次決定權在你手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