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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什么了?烏天壓低了聲音問,但還是引得大家都扭頭看過來。 聶原感覺喉嚨生了銹,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他沖烏天擺擺手,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剛坐回座位,前座的蔣瀾瀾和申鵬就同時扭頭,申鵬冷冷掃了他一眼,蔣瀾瀾則是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聶原沒心思揣測他們目光里的涵義。 他低著頭,腦子里放電影似的回放剛剛老范說話的情景。 想著想著,又想起了家里的地,想起了他爸在盛夏時去地里干完活兒濕透的背心,想起了小時候在昏黃的燈下,他媽說,小原,你好好學習,將來帶mama離開這兒。 然后烏天又蹦出來,烏天摸摸他的頭,烏天和他披著被子吃泡面,烏天攬著他的肩膀,烏天抱著他 烏天。 原來這是友情,是朋友? 怎么感覺像大頭釘釘在了心口兒。 全世界都擋在他倆之間,老范,聶美榮,同學們,還有,自己的窮。 可他明明那么好??? 聶原恍恍惚惚地想,我為什么不告訴烏天那是蔣瀾瀾寫的信。 蔣瀾瀾那么漂亮,我怕他會接受。 那我為什么怕他會接受。 我不想他和別人在一起,我想和他在一起。字面的意思,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走路,一起打游戲,一起在寒風中騎著摩托車狂飆。 我們是好朋友。 好朋友是這樣的感情嗎? 聶原緊咬著牙關,抬眼看了看,才發現教室里人都走光了,下節課體育。 他終于忍不住,把臉埋進手心中,淚水剎那間沖出眼眶,順著臉頰從下巴上滴落。 教室里人都走光了,下節課體育。 烏天還坐在座位上,盯著聶原的后背。他看見聶原抬起頭,頓了兩秒,然后把臉埋進了雙手。 聶原哭了。烏天想。 作者有話要說: 老范講的故事大體上是真事兒。嗯,老范說得都對,聶原太小,他還不懂,但最動人的不就是那點不懂。 ☆、當時(二十四) 烏天看著聶原瘦削的后背,聽著他隱忍的哽咽聲,一言不發。 他不是不想過去拍拍聶原的肩膀,問他發生了什么,他是不敢去。 因為他知道,聶原刻意回避了他。 老范到底對他說了什么? 被表白的是他,擲黑板擦嚇唬韓小喬的是他,憑什么,總是在針對聶原。聶原做什么了? 聶原的哽咽聲已經止住了,現在正趴在桌子上,他的呼吸聲有點粗重,但很均勻,大概是睡著了。 烏天盯著聶原看,他倆之間只隔了小半個教室,烏天卻一下子感覺很遙遠。 烏天輕輕踮著腳走出了教室。 聶原晚上給烏天輔導功課的時候,除了眼睛里血絲有些多,已經看不出任何哭過的端倪了。他還是再平常不過的樣子,看題時,輕輕皺著眉,左手食指在下巴上摩挲。烏天問聶原:老范和你說什么了? 聶原語氣平淡:就是問了問我事情的經過,也沒批我。 烏天只好不提自己下午看見聶原掩面哭泣的事情。 十二月已經過去了大半,晚上一起回寢室的路上,難得地看見了北斗七星。 真的是連成一個勺子啊。烏天的手指從七顆星星上劃過,連給聶原看。 嗯,真難得。聶原抽抽鼻子說。 甘城是個典型的重工業城市,鋼鐵是甘城的支柱產業。這時候人們還沒意識到每天早上彌漫在空氣中的是霧霾,常常聽見的感慨是又這么大的霧。冬天的時候霧最甚,夜空常是灰蒙蒙的,看上去壓得很低。要等一股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自北向南途徑甘城,猛烈的寒風刮上一兩天,把厚重的污染物刮到南邊兒的城市,甘城的天空才能明亮幾天。 昨天又是一股冷空氣南下,今天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二度,冷是冷了點兒,但夜空總算清澈了,黑也黑得透亮,還隱隱帶著冬天特有的墨藍。 很冷嗎?烏天聽見聶原抽鼻子的聲音,扭頭問道。 有點兒,快回寢室吧。聶原縮著脖子說。 剛剛烏天伸手去描繪勺子的曲線,就一會兒,手便被凍得通紅。聶原雙手插在羽絨服的兜里,兩個兜鼓鼓囊囊的。 烏天看了看聶原的兜,把通紅的右手塞了進去。 誒!我的兜太小了。聶原說。 正好擠著暖和。烏天厚著臉皮答。聶原的左手和他的右手緊緊擠在一起,他能感覺到自己涼冰冰的指尖戳在聶原溫熱的手心里。 聶原不再說什么,兩人隨著人潮慢慢走回寢室。 事情似乎已經結束了,韓小喬在班會上受了批評,蔣瀾瀾、聶原、烏天也被老范一起叫到辦公室,在老范的開導下和解。 但一個禮拜過去了,聶原意識到,事情還沒結束。 最開始是發作業的時候經常沒有他的作業本。聶原問遍了所有發本兒的同學,都說壓根沒發到他的。后來他仔細一想,不見的是語文作業本,化學作業本,政治作業本。而蔣瀾瀾是語文課代表,申鵬和化學、政治課代表,似乎是好哥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