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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宋硯初不以為意,只當他心智不全,因為長期流浪變成了認知障礙。 難道都是真的? 宋硯初抱著最后一絲希望,他說:小樂,你只是認知障礙,流浪不等于流浪狗,你 可我不是人類,宋小樂哭出聲來,他抽噎著說:我不是,我不想撒謊,宋先生,你相信我好不好? 宋硯初最后的希望破滅。 他聽見宋小樂絮絮地說著話,但都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我上輩子做了十二年的狗,死了之后再睜開眼,就發現我變成了一個流浪漢,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前天在寵物醫院遇到了一個人,他說他和我一樣,他上輩子是一只貓,他告訴我是因為我有執念,我也不知道執念是什么,我也很恐懼,好不容易才接受,宋先生,宋先生 宋小樂反復地喊著宋硯初,兩只手扒拉著自己的衣擺,驚惶失措地像丟了神,宋硯初習慣性地想抱住他,可剛伸出手又收回。 宋叮叮聽到動靜,從窩里爬出來,一點一點爬到宋硯初腳邊,咬了咬宋硯初的拖鞋。 宋硯初低頭看了一眼小狗,又看了看宋小樂。 再鎮定的人也難免亂了方寸。 實在是荒唐怪誕到了極點。 他撿回來的小流浪漢,是條狗的重生轉世?且不說他能不能接受,從宋小樂的話里明顯能聽出來宋小樂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人類。所以他今后該以一種怎樣的心情、怎樣的姿態,來對待宋小樂?他還沒來得及說明的感情,又該如何處置呢? 所以他愛上了一只狗嗎? 宋硯初重重地呼了口氣,走到餐桌邊猛灌了一杯涼水,然后拿起手機出了門。 宋小樂追出去,宋硯初轉身對他說:你待在家里,不要亂跑。 宋小樂就不敢動了,他緊緊攥著欄桿。 宋硯初眼神沉重又復雜,少了平時的溫柔,宋小樂一句話都不敢說。 他蹲在門口,看著宋硯初開車離開。 夜很深,星星都睡了,宋先生還沒有回來。 宋小樂哭著打電話給文珈,文珈在夢中被吵醒,語氣十分不耐煩,你是不是找打啊宋小樂? 宋小樂一邊抹眼淚一邊說:我做錯事了,宋先生走了。 你犯什么錯了? 宋先生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現在他知道了,他不能接受,也不讓我碰他,然后轉身就走了,我現在一個人在家里,文珈,我怎么辦? 文珈沉默了一會兒,生疏地安撫道:他會回來的。 他不會回來的。宋小樂把臉埋在膝蓋上,眼淚把袖子全部洇濕。 宋小樂,不準哭了!文珈突然喊了一聲。 宋小樂嚇得止住抽噎,淚眼婆娑地望著屏幕,哭到打嗝又不敢發出聲音,他可憐兮兮地說:我不哭了。 我問你一個問題,是當狗重要還是和你的宋先生長長久久更重要? 宋小樂呆住。 三秒內回答我。 和宋先生 那就行了,文珈嘆了口氣,怒其不爭地說:狗真的都太蠢了,難怪我討厭狗。 宋小樂的眼淚又要出來,他委屈地說:你又罵我,你這樣真的很不禮貌。 宋小樂,你喜歡你的宋先生嗎? 喜歡。 什么樣的喜歡? 宋小樂剛要說話,文珈就打斷他:別跟我說什么對主人的喜歡,我這里說的喜歡是人類世界的喜歡,是要擁抱接吻上床結婚生孩子的意思,當然你不能生孩子,這項作廢。 宋小樂的腦袋像漿糊一樣。 文珈想:真是可憐,本來腦子就笨,還重生在流浪漢身上,那個宋先生是慈善家嗎?把這只笨狗撿回去寵? 我的意思是你的宋先生對你的喜歡也是人類世界的喜歡,如果你想要和他在一起,就要回饋給他一樣的喜歡,你只能告訴自己,你已經不是狗了,你是人類,二十二歲,叫宋小樂。 宋小樂掛了電話,重復了一遍:我是人類,二十二歲,叫宋小樂。 宋叮叮從門縫中溜出來,跑到宋小樂懷里,宋小樂撫摸著宋叮叮的絨毛,片刻后忽然頓住。 是啊,他和宋叮叮已經不一樣了。 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文珈那番話的意思。 他看著自己的手掌,已經不是狗爪了,他徹徹底底變成了人類,他說著人類的語言,他逐漸掌握人類的技能,狗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他想到宋硯初離開時冷漠的表情,眼淚默默淌到臉頰邊。 宋叮叮伸出舌頭舔了舔,然后用小爪子撓了撓宋小樂的衣服,刨出一個小坑,然后舒舒服服地躺進去。 宋小樂難過地想:你怎么還睡得著?宋先生都不要我們了。 凌晨五點,天已經半亮。 宋硯初回到別墅,剛停好車就看到宋小樂抱著小狗坐在臺階上,一人一狗依偎在一起。 宋硯初本來想去喝酒,可他沒有酗酒的習慣,喝到第三杯的時候便放棄了借酒消愁,他坐在酒吧的卡座里,聽著震耳欲聾的音樂,放空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