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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如煙如火在線閱讀 - 三十三、三十四

三十三、三十四

    三十三

    父親提過一次,后面就彷彿沒有了這回事。他大概在等我開口??晌也粫?。非在和他嘔氣,更不是衝動——我很早地想過這件事。

    父親的不曾表態,開始時,我也有不平。我是不愿去和誰比較,比不得,倒要徒惘然。因在社會上做事,久了,見得人多,眼界便廣闊,心中通達更多。

    父親可以說白手起家,今日一切為他苦心打拼。他大半輩子的事業成果,別說外人,就算是兒子,都不一定能夠輕易交付。

    即使他愿意,他亦習慣了人去求他,而不是他來主動。他今天開了口,母親必定下了法子,可能又單方面地妥協了什么。

    母親總這樣子,以為要換得我好,她就能在這一樁失敗的婚姻中得救??晌覐膩矶季炔涣?。

    她是禁閉了自己,任自己慢慢地蒼白。

    上次父親住院,母親惱我的表現不佳,足有半月不對我搭理。這回,更要失望,隔日即往我身上實行視而不見的那一套功夫。

    我知是把話講得重,心中也有不過意,便耐了煩應付。母親因又提父親公司的事。講來講去,再繞回不愉快。

    我索性隨便她了。是都該靜一靜。

    部門的一個人月底要結婚,婚宴辦在臺北晶華。我收了帖子,記起很久不到蘭亭吃飯了。

    蘭亭是吃中菜,採會員制,算得上隱密。菜色味道也好,我去幾次都很滿意,重要的是,趙寬宜亦喜歡。

    我想一想,撥了電話。

    過一下子接通,即聽趙寬宜很平淡地問我什么事。他一貫是這樣——不管有沒有在一起,我當習慣的,可一時忽有一點沒意思。

    連帶想到,那晚衝動地打電話給他,過后碰面,他亦平平靜靜,好似不記得了??傊遣辉鴨柶饋?。

    那端他在說話,是在吩咐著誰什么。

    我回神問:「在忙?」

    「還可以?!冠w寬宜回來講:「說吧,什么事?」

    我道:「沒什么,問你晚點一起吃飯,到蘭亭吃,好久沒去了?!?/br>
    趙寬宜在那頭默了一下,方道:「我這邊有幾個遠來的朋友,一會兒要陪他們午茶?!?/br>
    我看了時間,已經下午三點多鐘。本要說算了,可想想,我不禁問:「你們到哪里吃?」

    趙寬宜答:「在文華東方訂了位子?!?/br>
    他口中講朋友,但料想應非為私人的那一種。幾個人說話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我只有可惜:「那改天吧,兩邊的方向不同,太趕了?!?/br>
    趙寬宜卻講:「或者約晚點,七點半鐘?」

    我倒意外他的不拒,可就同意了??偸悄芤黄鸪灶D飯。

    因下班在五點半鐘,我逕自在公司里多待一陣,到差不多時間,才收拾離開。

    開車去臺北晶華花不了太久,我停妥車子,乘電梯上二十一樓。

    剛出電梯,手機就響,是一組不能講陌生的電話,范月嬌的號碼。一接起來,即聽她說:「程總,打擾了。董事長讓我來通知,可能要您稍等一等了?!?/br>
    她大概到外頭打的,話筒的另一頭不太安靜,帶有朦朧地彷彿有車開過的動靜。我看了錶,差兩分七點半鐘。他們的這一頓午茶可吃了不只有一會兒。

    我道:「慢慢來吧。你們到現在才散?」

    「不是的,午茶早早地結束,有個人想看點藝品,董事長領他們來榆苑?!?/br>
    榆苑是專製琉璃藝品的店,只接待預約的客人。我不禁問:「哪里的客人?」

    范月嬌答:「是北京來的?!?/br>
    我便不多問了。

    后面其實未等得太久,在翻過兩遍菜單后,趙寬宜就來了。

    服務人員才來問點菜。我點了兩三樣,其他看趙寬宜意思。他大概下午用了茶點,只看了湯品,要了一樣四寶湯。

    在服務人員出去后,我問:「怎么樣?在榆苑看東西順利嗎?」

    趙寬宜似不意外我知道,喝了口茶答:「他們沒有下手。但不要緊,他們要待到這個週末?!?/br>
    我猜他是要買單了,當作贈別禮。我問:「什么樣的東西?」

    「是一組酒杯?!?/br>
    趙寬宜道著,他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了,講兩句,看我一眼,便起身出去聽了。

    我倒不太在意。是時有的事情。過一會兒,菜陸續地上來了,因實在地感到餓,我未等趙寬宜,率先吃起來。

    趙寬宜后面便回來了。他其實出去也不算久。他坐回位子,慢條斯理地拿手巾擦手,才動筷子。

    吃好飯,問買單時,趙寬宜先遞了信用卡出去。

    我晚一步,但并不感到扼腕。簽好單子,看時間不早,我和他拿了外衣出包廂。一出去,他的手機再響起來。

    我走快兩步,他在后面講起來。隱約聽他回一句話,口氣微冷,似乎和對方說得不和諧。

    我按下電梯,轉過頭,他已經掛掉通話。難得地,他神情有幾分的不定??杉偃缥曳亲銐虻乩斫馑?,根本也看不出。

    我感到奇異,問他:「怎么了?」

    趙寬宜彷彿一怔,「沒什么?!挂活D,似下了決定,看著我說:「我看,今天先這樣吧,有點事去辦?!?/br>
    我怔了一下,聯想到剛才的電話,便問他:「那樣是不是很急?不然我送你過去?等司機開車來要一陣子吧?!?/br>
    趙寬宜似猶豫了一下,才點頭。

    我便開了車,送趙寬宜去到華國大飯店。趙寬宜讓我停在對側路口,他便下車,徒步走過去。

    我沒有立即走,待車子里,看趙寬宜迎向飯店門口的一撥人。里面好像有個人喝醉,被攙住了,又被擋住,模樣看不太明顯??膳赃叺牧硗鈦硗熳≮w寬宜手臂的身影,我并不感到陌生。

    我想,沒什么可問的。也不知從哪里問起??筛泶駪{空生在那里了,深深地積沉著,似乎要到一個不能忽視的地步。

    今日是星期五,已過兩天了,我未給趙寬宜打上一通電話。我并不感到是生氣。在往常,不見面,也不一定要和他聊到電話,

    況且,趙寬宜大概不很有空間。他對打電話,也不能算很熱衷的。從前便是他想起來,可能日日都有主動的一通,不然多由我打過去的。他的這一點,以往我不多在意,可近兩日里想著,倒有一點的埋怨。

    我倒也沒在那逕自的委屈。當王子迎發來訊息,問看電影時,我就答應了。她大概沒預料,有一下才回覆。

    不怪她意外,她約過我好幾次出去,總也沒答應她。我非在抬身價,因她不當為應酬的對象。

    這時,她已在問著約哪日哪時了。

    我想一想,答覆過去,講現在,翹班去。

    因王子迎跟朋友正好在欣欣影城附近,于是就約在那里。到時,我只看她一個人站在門口。

    她穿一身青春洋溢,看到我,笑了開來。

    我走近,笑問:「等很久了?」看她搖頭,又問:「怎么會剩下你一個?不是說有個朋友一起嗎?」

    王子迎微微地笑,很有幾分的靦腆。

    「她先走了,她說——有一點事情?!?/br>
    我笑了笑,不多追究,「好吧。那先看看有什么電影?」

    「我看好了,快到開演的有兩部?!?/br>
    王子迎一面說,一面偕我走向賣票口。她倒沒有來挽我的手臂。我跟著看一看,兩部都是美國片,一部文藝,另一部純粹賣特效,具體毫無情節。

    我問她:「你比較想看哪一部?」

    王子迎一怔,可很快答了特效的那部。她笑道:「具我知道的,通常男人看文藝片,十個有十個都睡著了?!?/br>
    「很有理?!?/br>
    我笑道,一面掏出皮夾,對售票人員要了兩張另一部的票。王子迎在一邊很不明白的看我。

    「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實不太討厭看文藝片?!刮艺f著,佯作才想起來,「忘了問,你應該能接受吧?」

    王子迎笑意開懷。她便故作地想了一下道:「應該能接受?!?/br>
    我笑了下,晃一晃手中的電影票,「那么上樓進影廳?」

    王子迎點頭,「好?!?/br>
    看完從影廳出來下樓,天還亮的,正不到兩點半鐘,時間很不上不下。許多的人從里頭走道出來,一面研論情節。

    王子迎在旁邊說著,我不很專注地搭理。

    電影其實精彩,也非不感人,但本該有一個結果,無論悲喜,卻一大段的留白,突兀了所有人。

    我不免想到和趙寬宜。這段關係,到處是留白,或者,只有我連篇的臆想。為真亦為假。

    王子迎正在問我去附近的晶華午茶。我才想到,附近是有臺北晶華。又想及兩日前,不免要欷歔。

    因此便去了。在中庭咖啡廳里消磨了足有一個鐘頭。喝完了茶,王子迎似乎不捨得歸家,提議下樓去精品店逛逛。

    我未推拒,今天索性是把時間給了她的。

    倒不想,在格拉夫珠寶店內碰到了大阿姨。

    幾個阿姨里面,大阿姨嫁得最好。母親和其他阿姨都陪丈夫苦過一小段,可大阿姨從頭至尾的未歷波折。

    上次,我和大阿姨碰到面是在過年,相隔不算太久,可今日她看到我,彷彿久久不見,頻頻地打量我,又望一望在另一端看珠寶的王子迎,好似探到了大秘密。

    她倒又不給我機會介紹。逕自地講她的——這一點和母親很不一樣,母親在應酬上,始終做不到這一份自然。

    想到母親,我隨口道:「這一陣子,阿姨忙表姐婚事,還累吧?星期日還去佛寺,精神和體力也太好了?!?/br>
    大阿姨卻道:「哎,哪里還要去???我早早都不去了,差不多一年了,一去就是一整天,家里都要放著不管,老的小的都不高興?!?/br>
    我愣住,就覺得了疑困。

    「你媽還去???她上回也跟我講不去了?!勾蟀⒁桃幻婵粗閷?,一面又講,「不過也好的,你媽該多出去走動,一直待家里太悶了。好吧,等我忙完家薇的婚事,也跟她去一趟好了?!?/br>
    我看她挑珠寶,問:「那大阿姨這一陣也不打禪七了?」

    她即道:「當然啊,哎,那好費神,況且,我現在哪有工夫清凈,誰找都不去了?!?/br>
    我點了點頭,再沒有問題了。

    我對王子迎稱有臨時要事,約會中止。

    在送她返家后,我亦回去。

    近五點半鐘,家中冷清清。父親當然是在公司里,可能晚上也不準備回來了。徐姐出門買東西,剛和我在門口打了照面。

    最可能在家的母親并不在。

    我不知道母親到哪里去。徐姐沒有說,她匆忙地走掉。我一人待客廳,在沙發里坐了快半個鐘頭,沒見到誰回來,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我忽想起,有幾次回來,母親都在聊電話??刹黄婀?,她有姊妹,感情又好,或者是閨房密友,那也算正常??赡芫褪钦退麄兂鋈チ?。我翻起茶幾上的報紙,一頁一頁的翻。

    彷彿憑空地,門廳那頭傳出一聲,開門和關門。

    等了一下,有人走了進來,看到我,似乎很訝異。母親的聲音響起,在問:「你回來了?這么早?」

    她倒忘記不和我說話的事。我停下翻報紙,向她看去。

    近來慢慢要到六七點才見天灰,這時客廳里不開燈,也瞧得清楚母親模樣。她把頭發盤起來了,臉上似乎還上了點妝。

    我略恍惚又奇異,她在我面前都是樸素的,偶爾一點花俏,都因父親在的緣故。但又似乎不一定是這樣的。

    母親扶了扶手臂挽著的提袋,神情有不定,但掩飾不住才經歷了什么的愉快。我不愿深想,但感到一股悲涼。

    我開口:「媽,你剛才到哪里去?」

    母親似一愣。

    我望著她的臉色。她變也不變。都不知道她也有這么鎮定的時候。

    母親道:「逛一逛,買點東西,你忘了,你家薇表姐要結婚了,我這邊禮物還沒有準備好?!?/br>
    我問:「那買了什么?」

    「哦,沒有,看不到好的?!鼓赣H講著,不知因何,就把提袋改抓到手頭,一面又喊起徐姐。

    我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來,「媽——我有事情問你?!?/br>
    母親望來,神情依然密不透風。她站在很近過道的那頭,從進客廳到現在,她一直也不往沙發過來。

    「什么事?」

    我盡力不用太盤問的口氣:「你星期日都出門和大阿姨去佛寺,是真的嗎?」

    母親還看著我,但眼睛睜大起來,彷彿很受侮辱。我忽覺得不該這樣對她。她在婚姻中受到的侮辱還不夠多嗎?

    可她的臉色很快地彷彿被抽空了,乾涸著,連沉沉的白都不剩。她的提袋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她卻質問:「——寬宜和你講的?」

    我沒料到她要扯到了趙寬宜,一時滿頭霧水,答不了話。

    母親彷彿就認定是了。

    她忽地一通激動:「他怎么說的?你不能信,他胡說八道——他這么說,還有沒有把你當朋友?景誠?你不相信是不是?我曉得,你一直都和他mama關係好,你更愿意相信他是不是?那你都不知道吧,趙家跟許家關係也很好,他在為他們幫腔啊——要抓我的把柄!他憑什么!他也不先想想他mama那德性!」

    我說不了話。

    母親驀然停住,看著我,好一會兒,整個人彷若洩了氣。她抬手遮著臉,含糊的聲音里有哽咽。

    她在那里一逕地陷入歇斯底里:「我們沒什么——真的——真的!」

    我千想萬想,都想不到母親有一日外遇。她什么都講了??芍獣允且虼蟀⒁虩o心透露了蹊蹺時,她臉上有那么點恍惚。

    母親氣憤時,把趙寬宜說得很壞,連帶罵上趙小姐。我該感到不過意,可其實心中一片空白。

    母親在低泣著來龍去脈。

    對方是什么樣的人,他們怎么認識的,到聽她說,打禪七那次是藉口,她和那人一直在一起,直至星期六晚上,兩人從山上下來住酒店,竟在大廳和趙寬宜打上照面。

    難怪,那天母親回來,忽然問起趙寬宜——原來是這樣。我想到,她拿來送趙小姐的首飾,想到在隔日,趙寬宜在電話里面的靜默不言。

    我坐在那里聽,然而終究坐不住。

    拋下母親,我開車,一直往公路上開,但不知道該到何處才好。最后,我回了市區,行至趙寬宜的公司附近。

    遠遠地,能看到那棟高樓,時候晚了,還有幾層樓的燈亮著。我往最上一層望,好似亮了燈,又似沒有。

    我不確定他還在不在。我停著車,坐在駕駛座內,抽掉了兩根菸,便拿手機,撥通趙寬宜的號碼。

    好一會兒后,趙寬宜接了起來。那一端在鬧哄哄地,氣氛感覺很熱鬧,我率先開口:「有空說話嗎?」

    趙寬宜低應了聲,即聽那堆聲響逐步地遠了,他道:「你說吧?!?/br>
    我問:「為什么不跟我說我媽的事?」

    那頭,趙寬宜靜默著,過一下道:「你知道了?」

    我低聲:「對,我知道了,可讓我更訝異的,是你真的早知情?!?/br>
    趙寬宜沒說話。

    我無暇管顧他在想什么,逕自道:「我當初瞞著你mama的事,你心里還是記恨對不對?你是要報復回來?也要我媽出軌的事情,到人盡皆知?!?/br>
    「報復?」趙寬宜開口,微沉聲:「程景誠,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我續道:「可能你根本也知道了,我媽不是我家的第一個,你和許家的人都熟悉,你哪可能不知道?!?/br>
    趙寬宜靜了一下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喝醉了是不是?」

    我呵了聲,「我是寧愿喝醉!別裝傻,你我心知肚明。你不是看了那份履歷嗎?難道沒有聯想了什么?我可不信沒有?!?/br>
    趙寬宜并不作聲。

    我亦是。剛才徨徨一口氣地把話吐乾凈,一時都空了,不知能講什么。我想,好在是打電話,要當著面,這樣的沉默太難堪。

    這場通話,再講也無意義。是可以結束。我卻不想先表示。只不過克制著不要開口,仍然沒有忍住。

    我受不了的問他:「你也說句話?」

    趙寬宜道:「你說的那些,我有一半都不清楚?!?/br>
    短短的,平鋪直述,幾乎不能算解釋。但我要的不是這樣的一句話。我期望他反駁我,期望他是惱怒我。

    然而,我感到更失望的是我自己,我還是在懷疑。深深地疲乏堵在了胸口,一再反覆,要沒完沒了的。

    我苦笑道:「你知道嗎?我卻不太相信?!?/br>
    今天的事,只是其中之一,歸咎起來我和他之間,有太多不清不楚的因素,而又主要在于我和他感情的不對等。

    僅僅這樣虛浮的一層關係,我不能輕易依靠他。我不知他心里感覺怎么樣,但我覺得疲憊。

    我低道:「算了——趙寬宜,算了,我和你,我們之間就算了吧。我們,根本不能算在一起。不只因我媽的事,還有別的,週刊的,我不是指報導,你可能不當一回事,但我很希望你能當一回事。說起來,我一點都不知道你的事,你不告訴我?!?/br>
    趙寬宜在那里沉默了有好一會兒。出于莫名,我仍不愿意先掛掉了電話。

    這之后,他道:「我明白了?!?/br>
    三十四

    我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將近五點半鐘。

    外頭的辦公區位子不很空,還有人,氣氛愜意,差不多在預備下班了。不過沒有誰在急急地收拾。

    接連下了幾天的雨,到兩天前才放晴。太陽出來,溫度跟著升高,在外頭簡直待不住一時半刻。平日早上剛進公司,就恨不得下班的眾人,到鐘點了仍舊賴著;免費空調當吹一次是一次。

    「總經理要回去了?」

    走過去時,部門里有人問。我微一點頭,笑一笑,逕自往前走。身后隱約有動靜,似聽有誰喊elin問一句什么。

    我已經走得遠了。

    車子開出停車場時,有來電。我空出一手去接,一面變換車道。電話那一頭的聲音在報出一個地點,問去不去。

    「去啊?!刮倚Υ穑骸覆蝗绱钗业能?,總要一個安全駕駛?!?/br>
    葉文禮在那也笑著,「就預備拿我擋酒了?我本來還指望你——好吧,等你了?!?/br>
    「等等見?!?/br>
    掛下通話,我繼續開了一段路,到熟識的酒坊拿一支格蘭菲迪二十六年份的。又驅車,往大安路的方向,很快到了一棟大樓前。

    葉文禮已等在樓下。他上了車,先遞給我一只提袋。

    我接過,不想有點重量,笑問:「是什么?」

    葉文禮一面系安全帶,一面講:「油漬蕃茄?!?/br>
    我訝異,不禁好笑道:「你弄的?真不曉得你這樣賢慧啊?!?/br>
    葉文禮咳了一聲,道:「是我母親和我大嫂弄的。她們做了太多,我週末回家,硬拿了給我,拜託你解決吧,我受夠蕃茄了?!?/br>
    我失笑,只好道謝了。

    將紙袋往后座擱,我往前開去。葉文禮一面問我聽音樂,一面轉開了,就聽音箱里的女聲唱出了一段詞——whenwasthelasttimeyouthoughtofme?

    orhaveyoupletelyerasedmefromyourmemories?

    有整整兩個星期——整整的,我不太有想過趙寬宜的事。在相互結束那通話后,這兩個星期之中,未接到過他的來電;我亦不曾撥他的號碼。

    我并不感到不好受,反而有輕松??筛L時候感覺恍惚。彷彿,和他不曾有過開始,所以也不能說結束。

    本也不一定要一個結果。那太難了,我想。

    反而是母親的事,讓我記掛很多。那對象非在社交圈里的,是中學美術老師。因信仰緣故,時常在家附近的佛寺走動。大阿姨以前也常去那里,后來帶著母親,又后來,是母親自己去,就這么慢慢地結交上。

    方知道,那次母親和那人在一起,非為第一回給趙寬宜撞見。許多次——母親說,但情形曖昧,總找得到理由。

    第一次被看到,則在一家很小的畫廊里,很巧不巧,趙寬宜和畫廊老闆相熟。他一直有藝術投資,會出現在那里不奇怪。

    可那時,在酒店大廳,母親和那人手挽手,是尷尬,更無從開脫。

    我當然不能知道,趙寬宜那當場究竟怎么想。倒看母親低泣懺悔,我僅能無語相對;一個兩個都這樣,父親母親,誰又是真正的在意。

    母親保證一定和那人斷了關係。是她一時沒想好。她說,早一直都有打算要斷的。但我想,那是談何容易。

    今天是鑫寶董事何榮保的場子。在他的私人地方,位于敦化北路一處巷子里的新豫元社區,整體格局經過設計,出入很隱密。

    不只他本人,和他關係好的,都時常借用這一處地方,舉行小宴會,或者招待一些特別的賓客,什么名目都可以。

    倒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當客人,但能夠進來的,個個都為座上賓。

    方進主客廳就聞樂聲不斷,談笑亦正盛,來客們坐或站,有各自的周旋。作主人當然有主場的優勢,滿場問候,誰都不遺漏。

    何榮??次液腿~文禮來了,幾步來致意。我把拿的酒給他,他樂著。又講上兩句,把我和葉文禮拉至另一個談話圈。都熟識的,寒暄不必太熱切,很快手上是一杯酒,一支玻利瓦爾雪茄。

    煙酒不斷,一派紙醉金迷。

    受邀的女星站在客廳獻唱,一個男士上去,手一攬,狀似親親密密。也少不了名媛淑女,喁喁說笑,有幾分意思在眉眼之間流轉。

    我不總和葉文禮待一起。他在某幾位太太心中有好風評,被絆住去了。我跟一撥人坐一張沙發,話題正走至國際時事。

    我聽著,一面飲酒,不很專注,目光望向遠遠的對側。是另一間客室,本來隔門是拉起來的,有服務的人送酒進去,這時便打開了。

    那端的沙發坐了些人。有男士女士,有趙寬宜。

    我不曾料到在這里看到他。他獨坐一張沙發,西裝筆挺,半側著身。他一面談話,一面在打火,點燃手中的雪茄。

    他可能很早就在了。我感覺腦中什么也不想,可一時半刻移不開目光;有人湊過去,好似喊了他,他便偏過臉來。

    「——這是第幾杯了?」

    不意地身側的空位有人坐了下來,又問一聲。是葉文禮,我轉過頭,望他臉上微醺笑意。

    我定定神道:「可能兩杯吧?!?/br>
    「可能?」葉文禮揚起眉,拿過我手中的酒杯,倒一飲而盡,「我可很愛惜性命,駕駛先生?!?/br>
    我聳了聳肩,微一猶豫就轉了回頭。

    對側的那客室隔門又掩好了。我胸中茫茫然,不知可以有什么情緒。葉文禮在旁低聲說一句。

    「聽說,鑫寶的董事長近來很積極地在拉攏趙寬宜,要是知道,他今天來赴何榮保的場,大概要急了?!?/br>
    我看他一眼。

    葉文禮續道,一樣壓了聲:「他們董事會下半年內要改選。趙寬宜手頭持有鑫寶百分之五的股,是不多,但有影響,主要是后面的投資?!?/br>
    我表示理解,可未說意見。

    葉文禮似隨口道:「對了,記得你跟他是朋友,不去打招呼嗎?」

    我扯了笑,和他道:「聽你一講,那里頭可能在風云際會,倒不要過去才好?!?/br>
    葉文禮看來,好似欲言又止。旁座的一人忽來問他一句話,兩人即逕自講去了。

    從新豫元出來,要近凌晨一點鐘。

    我開車送葉文禮返家。他后面再多喝了,難得地顯出醉意;不過還能走,說話仍有兩分條理。

    不過他下車時,步伐又似不穩。

    「明天也沒什么事,我看,你不如請休在家?!刮艺\心建議。陳立人前兩日飛馬來西亞,看陳立敏去了,并不用早晨例會。

    葉文禮回過來,微低下身來,「我哪有那么不濟?」

    我攤開手,朝他揮一揮,「快上去吧?!?/br>
    葉文禮笑一笑,對我指指出放后座腳踏下的紙袋,提醒:「記得解決?!?/br>
    我嘆笑,便應了遵命。

    葉文禮笑著,仍未走開,似猶豫什么忽問:「要請你上去坐會兒嗎?」

    我微笑,看著他,「太晚了?!?/br>
    「好吧?!?/br>
    葉文禮道,一面點一點頭,為我把車門關上。我看他轉身走,直至看不見后,才開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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