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還是滿身泥味？」潸兒捏著鼻子嫌棄說。

    「拜託，游戲里就算了，我們現在是在搭新干線?！逛鷥鹤蛱鞗]機會參加那場打斗，當她數值達標與我會合后，發現我的天賦變成『究極百般武藝』，而在故意損我。

    「再不專心，可要錯過富士山囉！」從東京到京都，經過靜岡時，如果天氣好，可以從車窗仰望日本的圣山。

    潸兒一聽，立馬穿出車廂，靜靜等待。

    昨天的天賦覺醒雖然威猛，但是回到現世的疲憊感是倍增的，不知道在深度潛行的狀態下，睡眠效率會不會也提高……。

    ＊＊＊

    「小磊、小磊，我們到了呦！」潸兒輕聲將我喚醒。

    shit！我居然睡著了，結果反而是自己漏掉車窗富士一景，看來只能等回程再說。

    我背起背包，里面有我的潛行機、電腦和兩件換洗衣物，因為京都本身不是我的菜，并沒打算久留，我連秋葉原都還沒時間去，就已經過了第一個禮拜。

    一出車站，徹底感受到有別于東京的天際線，實行建筑限高令的京都，強行抑制城市開發，只為了保存文化景觀，這條『等高線』背后犧牲多少政商利益，這份決心著實令人佩服。

    潸兒于天空暸望一圈后回到我身邊，沉思道：「壓抑慾望的極致匠心下，所造就和諧的自然美?！?/br>
    「哇靠！那是什么？」好像有聽懂，又沒聽懂，擁有『真理』和『赤子之心』的潸兒看事物的角度很單純、直觀，細想又很正確。

    硬要說她人格設計上的缺點，就是我覺得她邏輯里沒有普世的『善惡觀』。

    這點其實蠻危險的，總覺得如果哪天她爆走，搞不好周圍一堆人會突然心臟麻痺，比那本『殺人筆記本』還威猛。

    「就是個很矛盾又堅持的地方，跟東京那種向上發展的都會繁榮明顯不同，這里是努力向下扎根于土地的城市，開始期待這里的食物了?！?/br>
    「京都的食物是出了名的清淡，吃不慣可別嫌?！钩霭l前我研究了一下，什么湯豆腐呀！蕎麥麵呀！就不用說了，聽說連拉麵的湯底都是淡的……。

    「食材之味嗎？也挺有意思?！?/br>
    「要吃了才知道?！?/br>
    ……我出車站干嘛？果然還沒睡醒，我揮揮手提醒潸兒尷尬回轉，朝小阿姨的民宿所在祇園四條站發進。

    ＊＊＊

    約莫20分鐘的車程，彷彿又到了另外一座城市，我身前就是大名鼎鼎的祇園，身后是平緩流淌的鴨川所帶來初秋的沁涼。

    往小巷一轉，一間間不過兩層樓高的日式與洋式建筑交錯，一視同仁地被牢牢綑綁在由電線桿交織而成的羅網間，感覺像鄉下。

    「這附近有田嗎？」潸兒一本正經地問。

    「應該沒有，但我確信有藝妓?！?/br>
    「臉涂白白的，不懂有什么了不起？」語畢，潸兒又獨自飛高瞭望。

    20公尺顯然已經是這里的至高點，在好奇心驅使下，開啟視覺連結一起感受這無遮蔽物的視野。

    周瓊芝住的是日式木造建筑，看起來有些年代，門口有位穿著茶色改良式簡易留袖和服的灰發大姊，正拿著掃帚打理環境。

    眼神剛對上，大姊微笑欠身，說：「日安?！?/br>
    「您、您也日安?！刮冶灸艿負屧阡鷥呵白约喊l聲，面對這位長者多少有種莫名親切感，不知為何卻也帶點緊張感，可能因為跟老媽的年紀差不多吧！

    我直直在門口愣了三秒不知如何接話，這種怪異的情緒也阻擋了潸兒用『借體』幫我。

    「年輕人，迷路了嗎？這里沒什么好玩的，只有幾間民宅，和名不經傳的老店舖，往這方向走就可以回到大路，右轉就是花見小路?！?/br>
    大姊謙恭的肢體，令我越發緊張。

    「我、我是來找人的?！刮夜淖阌職?，終于講出我想講的話，但不知道我用的日語夠不夠禮貌得宜。

    「喔，臺灣姑娘的朋友？」

    「親戚?！?/br>
    大姊點點頭，將掃帚往門邊一擺，對我招手，要我跟著她進屋內。

    穿越玄關沿著石板路進入屋內前，大姊示意我脫鞋，并遞上一雙草編的室內鞋，待我就緒，繼續引導我繞過一座約兩坪大的室內日式庭園，園中不知名的矮樹已有部分樹葉轉黃，但散落于地上的枯枝落葉和角落乾涸的水琴窟，暗示此處的沒落。

    「真是失禮了，我家老爺子走得早，孩子們大了不住這，只靠我一個老太婆，整理起來有點吃力，或許我應該哪天請人整修一下?！?/br>
    大姊心懷歉意的陳述，反而讓我覺得我才是失禮的那位。

    「沒有、沒有，這屋內很舒服?！刮亿s緊揮手否認。

    大姊點頭淺笑，伸手向前持續引路，最后我們停在一幅畫有花鳥畫的壁櫥前，大姊使勁拉開壁櫥，里面竟然是連結至二樓的樓梯。

    「瓊芝樣就住在樓上，你自己上去吧！小心別撞到頭了?！勾箧⒖桃夂笸艘徊?，騰出更多空間讓我上樓。

    我道謝后，一步步向上爬，樓梯的寬幅比印象中的狹小，而且陡度也比較高，爬起來略感吃力。

    上到二樓，天花板比起一樓更低，大概是我伸手墊腳就可以碰到的高度，走在老舊的木製地板上，屢屢發出嘎吱聲，令人自然的放輕腳步。

    【潸兒，幫我看要拉哪一扇門才對？】我看著廊上有三扇拉門，總不能一扇一扇拉開看，這樣太奇怪了。

    「中間那扇，不過我看小阿姨臉色不太好喔！」

    我面向中間的拉門，心有遲疑，不知道該不該敲門，如何敲門？

    「小磊嗎？別在外面晃來晃去，嘎吱嘎吱煩死了，自己開門進來?！?/br>
    拉開拉門，一股啤酒的酸味迎面飄來，榻榻米上東倒西歪的鋁罐，徹底破壞從進門來所累積的舒適寧靜感。

    「拖鞋，不準踩進來?！怪墉傊ヂ詭硢〉孛?。

    那啤酒罐就可以亂丟在榻榻米上嗎？如果樓下大姊知道了，大概會立馬暈倒。

    「看來遇上瓶頸了?！刮颐撓峦闲?，順便撿起滾到門邊的鋁罐。

    「記者俱樂部那群軟蛋，表面上鼓勵外國記者參與採訪活動，結果行程和資料給的都是最無關緊要的部分，更可惡的是還對外口徑一致，跟十年前一模一樣，改革個屁呀！」周瓊芝盤坐在中央的方桌前，快速的敲著筆電的鍵盤。

    沃cao，她這是真的發火了，那那那浴衣的開襟！里面有穿嗎？我應該瞄哪呀？

    我撇過頭，放下背包，開始撿起四散在這八疊大和室的空罐，集中放到靠門角落的那疊榻榻米，算算有十三罐，不曉得是不是昨天喝的？

    「?。?？謝謝呦，見到這么邋遢的長輩，失望嗎？」

    周瓊芝闔上電腦，整理了一下自己松垮的衣襟，并將坐姿改為正坐。

    「阿，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用拘謹，不用拘謹?！刮翼槃荼P腿坐下。

    「啐！準備好沒有破綻的說辭了嗎？」

    我深深吸了口氣，吐說：「應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