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真正的治癒之血
這次的取血,就和前幾回一樣順利,言曄和許褚僅花不到兩小時的時間,就完成了今晚的取血,只是言曄才剛回到地下城又匆匆趕至神堂,他一踏入莊嚴的神堂,不出所料,隔離所又送來數十名因黑斑癥而死的百姓,言曄面無波瀾,他邁開步伐走上臺階,開始為逝者朗誦祝語,而后又替這些逝者退去身上的黑斑。 一年前,黑斑癥沒來由地出現在這片與世隔絕的凈土,雖說言曄擁有治癒的能力,但他卻只能退去患者身上的黑斑,而不能阻斷病魔繼續吞食阿卡德人的生命,言曄的每一日都只能像這樣,冷眼看著他的阿卡德子民,變成一具又一具冰冷且佈滿黑斑的尸體,然后再被追隨者抬進神堂里,讓言曄替他們念上幾句祝福的祈語。 一小時過去,禱祝結束,言曄將候在神堂外面的追隨者給喊了進來,讓他們將尸體抬出去火化,言曄離開神堂,回到自己的居所休息,百坪大的石砌矮房,內部格局卻是相當簡單,屋里僅劃分出正廳、澡間、寢間,還有幾間堆放雜物及間置的隔間,石墻上嵌著一整排照明用火把,緋紅火光照亮偌大的正廳,居所內早已候著多位服侍言曄的追隨者。 「王上,歡迎您回來?!箶得冯S者見言曄歸來,一同下跪行跪拜禮。 言曄將屋里的追隨者全數支退,他在屋里繞了幾個彎,最后停在通往澡間的石門前,他伸手用力往石門旁的圓柱機關向下一壓,只見石門緩緩向右打開,言曄踏進澡間,他的右手邊是一池冒著地熱泉水的泉池,左側則擺著一張石桌椅,而追隨者也在言曄歸來前,將乾凈衣物放至石桌上。 言曄褪下沾上塵土的寬松白袍,他赤著身子,緩緩踏進氤氳裊裊的泉池,清澈的泉水打濕及腰的銀絲,言曄枕著池邊的石枕,將自己全然浸泡在池水里,長年未照射陽光的蒼白肌膚,因熱水而浮上一抹殷紅,他就像一幅絕倫的畫像,光潔白皙的肌膚、雕刻般的深邃輪廓、完美比例的精實體魄,只是這副無暇的軀體,胸前卻有著一顆艷紅色的圓痣,這顆硃砂痣,突兀地破壞了整體美感,可是言曄卻將它視若珍寶,他閉上雙眼,小心翼翼撫上胸前的朱砂痣,唇角還勾起微微笑意。 尚在池水里休憩的言曄,倏然感覺到自己的臉上被什么東西給碰了一下,他下意識抓起停在自己鼻尖上的小蟲,原來是隻有著平扁蟲身、深黑甲殼體背,外觀形似蜣螂的傳音蟲,言曄抓起傳音蟲,纖細的蟲腳不停掙扎晃動,言曄往傳音蟲的腹身輕壓一下,傳音蟲竟開始發出類似人聲的說話聲。 『我把今天取的人血交給祭司了,但是今天我從祭司口中得知,這幾天取回來的血,似乎對病人都起不了作用,祭司他……』 啪擦!傳音蟲話都還未說完,就先被言曄給一把捏死,言曄神色陰沉,他起身離開泉池,大步往一旁的矮桌走去,只是言曄才剛換上乾凈的寬松白袍,外邊卻赫然又飛來一隻傳音蟲,原來是候在大門外的追隨者發來通報的傳音蟲,說是祭司在外求見。 言曄面色一凝,他步出澡間,同樣也給門外的追隨者發了傳音蟲,讓追隨者將祭司給領入內,祭司踏著蹣跚的步伐走進屋里,手上還捧著一盤拳頭大小的紫黑色果子,追隨者離去,言曄和祭司坐在正廳內對視,雖說祭司表示有事相議,但他卻不急著表明來意,反倒不疾不徐地吃起桌上的果子,甚至還將手上的果子遞給言曄。 「吃看看,這個諾亞泡過我私藏的黃金蟲藥酒,不苦還帶點甜味,很好入口?!?/br> 諾亞,數千年前恩基贈與阿卡德人的植物,諾亞無須陽光、施肥,好種植、成熟期短,加上諾亞能提供人體各種所需養分,也就成了阿卡德人賴以維生的主食,只是諾亞因過于苦澀而難以入喉,所以多數的阿卡德人,都會替諾亞進行釀造加工或是沾著帶有甜味的蟲汁再行食用。 言曄接過果子,他吃了口祭司遞來的諾亞,問道:「說吧,什么事?」 「言曄,這幾天試下來,所有的血都起不了半點效用?!?/br> 現在屋里僅剩祭司和言曄二人,祭司范珩也不再對著他喊王上,按照阿卡德的禮儀,但凡見到或提及王上,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得直呼其名諱,所以范珩直呼言曄姓名已是逾矩,不過言曄本人似乎對此習以為常,他不搭上范珩的話,只是坐在一旁安靜地吃著諾亞。 「你上次拿回來的血究竟是打哪來的?你真的確定是陸地人的鮮血?」 「......」 言曄沒有立即回話,倒讓多疑的范珩瞇起細長眼眸,枯皺松垮的眼皮讓他的雙眸就快閉成一條線,他又問:「怎么了?該不會是瞞了我什么?」 「你覺得我現在還能瞞你什么?我先前就說過了,那是我到陸地取血時,從牛舍看守者那里取到的鮮血,更何況我也是依照先祖和你的指示在取血......」 自從黑斑癥爆發沒多久,阿卡德人很快就發現這個病癥非比尋常,就連博學各種病癥的范珩都束手無策,無可奈何,范珩上了神壇,虔誠祈求恩基先祖拯救阿卡德人,先祖也如阿卡德人所愿,祂告訴范珩黑斑癥必須找到治癒之血才會出現轉機,只是先祖雖提及治癒之血,卻不明確告知到底是什么血,幾經來回求示,先祖最后只給了一句,前往s區就能找到阿卡德人所需的治癒之血。 范珩明顯感受到言曄的不滿,但他卻冷然掃了言曄一眼,言曄一對上范珩犀利的視線也不再繼續往下說,范珩見他噤聲,接著說道:「還記得是哪一個看守者嗎?我看還是先將人給抓捕回來,之后的事再另行打算?!?/br> 面對范珩的要求,言曄又是一陣沉默,他本以為陸地人的血液是解藥,可是一連取了五天的血之后,不管是dom、sub、normal的血都起不了作用,這時他才意識到,真正的治癒之血是林琛的鮮血。 「怎么了?取血有什么困難嗎?」 「......沒有的事,我一定把血取來給你?!?/br> 范珩看出言曄字句間的遲疑,他不道破,僅冷冷回應:「這陣子你辛苦了,這兩天你先好好休息,兩天后你再去取血吧?!?/br> 言曄點頭應和,范珩也離開言曄的居所,范珩才剛走出沒多久,就見到許褚正站在前方不遠處候著范珩。 「祭司?!乖S褚恭敬地行了個揖禮。 「這幾天替我盯緊言曄,我總覺得他有事瞞我?!?/br> 「王上他瞞了您什么......?」 「這幾天你們帶回的血,對病人都起不了作用,我剛才和他談論這件事的時候,談話間總讓我覺得有些古怪,我問你,當天你和言曄一起去取血,你有見到他對哪個牛舍看守者取血嗎?」 許褚搖頭否認,他將那天前往牛舍的事情告訴了范珩,唯獨跳過林琛撞見他和言曄取血這件事,但范珩很快就從許褚的回應里察覺到不對勁,他對著身旁的許褚嘆了口氣,無奈道:「他讓你先回來你就真的回來了?你這樣以后是要怎么接我的位置?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別因為他的身份,就忘記自己的本份?!?/br> 正如王上有歷代交替,祭司當然也有傳承交接,許褚雖是平民階級,但他卻是范珩選來接替祭司之位的人選,許褚平時跟在范珩身邊學習,為了達成范珩交辦之事,許褚時常游走在范珩和言曄二人之間。 阿卡德建立沒多久,恩基很快就面臨返回尼比魯的窘境,心系阿卡德的恩基,于是設立王上和祭司二職,做為代他管理阿卡德的左右手,為了讓王上方便管理這個國家,恩基給了王上至高的權力,但祂也害怕過度的權力會變相傷害到阿卡德的人民,于是恩基又做了另一項制約,祂不只給了祭司遴選王上的權利,更給了祭司監督的權利,但凡祭司認為王上出現不適任的行徑,就可以透過靈通將王上的言行舉止呈給恩基,讓恩基定奪王上的去留。 「許褚,你跟在我身邊這么多年,這些話我已經反覆對你說過多少次了?雖然言曄他現在是憂國憂民的王上,但你還是不能徹底信任他,否則你是要怎么盡到先祖要我們做的監督之責?」 「......您的教誨,許褚謹記在心?!?/br> 「你先放些偵查蟲到他身邊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如果這兩天他有擅自行動,馬上向我回報?!?/br> 「知道?!?/br> 待范珩離去,許褚也回到自己的住所,因為許褚位于平民階級,所以他居住的石屋并不算太大,屋內只擺放幾樣簡單的石製家具,許褚先是洗了個澡,換下身上臟污的衣物,又往大廳右側的小房間走了進去,狹小的空間,里面擺滿大小不一的土罐,許褚打開其中一罐土罐,土罐一打開瞬間跳出數十隻約莫一毫米大小的蟲子,這些小蟲正是范珩剛才所說的偵查蟲。 馭蟲術是多數阿卡德人都會的技能,只因在數千公尺的地底,能存活的只有昆蟲和部份植物,所以阿卡德人會飼養昆蟲來食用,或是下達簡單的命令支配蟲子替阿卡德人做事,像是到地面取血時所cao控的食血蟲,就是相當易控的蟲子,可是更進階的馭蟲術,卻只在祭司之間流傳,祭司會飼養罕見且不易支配的昆蟲并與牠們訂下契約,讓蟲子們為自己效力。 但見許褚右手指尖飄出絲縷般的透明靈氣,這些靈氣連接在偵查蟲的蟲身上,而后許褚又對著偵查蟲下達指令,很快地,接受到指令的偵查蟲紛紛跳離土罐,許褚望著這些偵查蟲,內心實在百感交集,他雖明白先祖為何要設立這樣的制約,但許褚到現在還是無法拿捏好信任與猜疑這條界線。 言曄這些年為了阿卡德人所做的付出,其實他全數都看在眼里,只要在不傷及阿卡德人的前提下,許褚愿意全然相信言曄,正因如此,許褚總會私下對言曄透露部份他與祭司之間的談話,又或是替言曄隱瞞一些事情,要不是這次的事情,攸關阿卡德人的存亡,許褚也不想放出偵查蟲去監視言曄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