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丁杰敏有點心不在焉。 「那個...尹杉老師來過了嗎?」今天輪晚班的他,猶豫的問。 「嘿嘿,今天他還沒來喔。怎么樣,想他了嗎?」小耀一臉賊笑問道。 「你才想他!我是想問他我們的書印好了沒?!苟〗苊粞凵耖W躲了下。 這幾個禮拜以來,景項樹天天報到,常常帶些吃食茶水和店員們分享,和他們都已混熟。就連有時來店里幫忙的爸爸也已見過他,開始會間聊幾句。丁杰敏總是沒給景項樹好臉色看,但那似乎并沒有阻止他前來。漸漸的,店員們都了解景項樹天天是為何而來。但看似丁杰敏不想見到他的樣子,大家也就都心照不宣。 為什么他要這樣做?丁杰敏明明知道答案,但他不愿面對,現在只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景項樹越來,越對著他綻放完美的笑容,他就越覺得自己會如飛蛾撲火般淪陷。不想再有那樣亂七八糟的情感,他過得很好,很快樂。有陪著他的父母,也有伴著他的書。 就算一人,也很好,十分恬靜。 十分孤獨。 不對,他不能這樣想。他不是孤獨的。甩了甩頭,繼續準備簽書會的事宜。 簽書會的準備進展十分順利。他已計畫了活動的當天,景項樹會于八個時段,簽共三百本quot;合魂quot;的第一卷。每一時段都會開放三十幾個已上網買書註冊的書迷入店取書簽名。如未報名到的書迷,也可入店觀望買書,但店內空間有限,必須限制在店里觀望的人數和時間,先來后到。所幸,丁家書店是中小型社區書店,沒有連鎖書店的宣傳手筆和號召力,當初簽書會的票開放上網註冊后,并沒有造成書店網站癱瘓的局面。就算如此,這三百本也在一小時內售罄。 公事上的忙碌,令時間過得極快。一轉眼,已近關店時刻。丁杰敏望著大門,心想著最近天天出現的景項樹怎么今日如此反常? 「會不會是出了什么事故?!」心臟漏拍一下,丁杰敏假裝沒發覺。 他慌了下:「我這么關心他干什么啊?他是生是死于我無關!」 下一秒,又想:「不是,他死了那就不能簽書了。我都砸下重金投資進去了他不能死啊!」 「不過,他如果就這樣死了,我的日子也就清靜了?!苟〗苊羧缡窍?。 「等等!我就不要再烏鴉嘴了,死不死的越說越晦氣。就算我再怎么不在乎他,也不能咒他死啊!」在心里掌了自己的嘴。 「今天一定就是忙了點。我想太多了....」他自我肯定的想著。 小耀就是在丁杰敏發著呆,緊盯著前門這樣的模樣下走向他的??粗〗苊裟腔瓴皇厣岬臉幼?他能猜出丁杰敏腦里在想的,大概和尹杉老師有關。 「敏哥?敏哥?」喚了許多次,小耀才把丁杰敏的魂給喚了回來。 「什么?」丁杰敏終于回答,有些不好意思。 「時間到了,我們關燈走人吧!」小耀輕快的說道。 「嗯...你先走吧。我還有些事要再忙一會?!苟〗苊舨蛔栽诘男α诵?。 「噢~那我先走啦~敏哥晚安,敏哥再見!」小耀趣味的回。 「十點二十分了....今天應該不會來了。哎,我到底在干嘛啊?」嘆了口氣,丁杰敏懊惱的想著。 一輛卡車突然在店門口停下,丁杰敏好奇的走上前看。 只見景項樹慌忙的下了車,朝店里張望。在看見丁杰敏后,緊張的神情才放松下來。 放松的人,不只景項樹一個。 他快步走入店里,歉然的說:「對不起,我今天來晚了!」 丁杰敏別過眼回:「我又沒有在等你....」 但他看起來心虛的很,或許還有一絲撒嬌。景項樹望著丁杰敏,感到這應該不是錯覺。 爽朗的笑著,景項樹說:「書已經印好了在車上,我在這附近找到住處了,所以今天把在北市的公寓撤掉,打包東西搬回來也花了不少時間,所以才搞到這么晚。抱歉。書我來幫你搬進去吧!」 說完,便轉身回到卡車準備卸貨。 丁杰敏聽的一愣一愣的。他知道景項樹上了北市的大學,因為他原本也考上了同所學校。但他不知道景項樹至今還住在北市。依他每天往自己店里跑的狀況,丁杰敏還以為他已在畢業后搬回此地。 「為什么要搬回來....?」丁杰敏喃喃自問,跟了出去。 兩人合力將書本搬運至店內,費了不少力。完畢后,景項樹看著卡車里剩下的箱子和傢俱,面露疲倦的和丁杰敏說:「好了,書全部搬完了。已經很晚了,我可以送你回家嗎?」 「不用了,你看起來很累,還是早點回家休息吧?!苟〗苊粽f完,猶豫了會,最終,他吁了口氣,似乎是做了個重大的決定,問:「那個...明天...明天我休假。你需要人幫你搬家嗎?」 實在不敢望向景項樹。此時,丁杰敏只希望自己炙熱不已的臉龐和耳朵,能得到黑夜的庇護,不讓景項樹看出他的面紅耳赤。 頓了頓,景項樹回:「需要!如果你可以幫忙的話,我會非常感激你的!」嗓音暗壓著激動,微微顫抖。 景項樹接著問:「那,你可以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嗎?這樣我好聯系你....」 說的輕柔無比,彷彿如果不這么做,那么此字此句便會碎裂崩塌,令丁杰敏拒絕他。 「喔...好...你在各方面都幫了我這么大個忙,又親自把書送過來。我不回禮實在說不太過去...這是我的號碼,商務上有緊急事件的時候,就可以通知我....」目光始終沒看向景項樹。 「好,商務上有急事,我就會通知你?!咕绊棙浯_定道。不這么說,就怕丁杰敏會反悔。 「那我先走了,晚安」說完,不等回答,便轉身疾步離開。 若有似無的薰衣草香味,再次充斥著景項樹的鼻腔。他盼著丁杰敏離去的身影,笑容逐漸加深。 躺在床榻上的丁杰敏翻來覆去,了無睡意。心里怒罵自己干什么那么雞婆,要幫他搬家。不是不想和他有任何多馀的往來了嗎?為什么又負心違愿?躺了半響,他拿起了手機,看著景項樹發給他的短信。里頭寫著地址和明天的時間。信息簡潔有力,丁杰敏就這么盯了許久。他覺得眼有些花了,每語每詞好似都長了觸手,伸出手機向他撲來,將他的神魂拉進其中。趕緊放下手機,側過頭去,強迫自己別再想東想西。 過了許久,丁杰敏又拿起手機,重復了方才的動作。 「心情那么好?」景永儀問了景項樹一句,細看他的神情。 「丁杰敏明天會幫我搬家?!咕绊棙浠?,面目藏不住雀躍。 景永儀嘴角一絲微笑問:「他被你寫的信感動,原諒你了?」 「沒有...他說他都丟了....」他征了下回道。 「是嗎?」景永儀似乎不相信。 「姊姊你明天就不用來了。我有請了兩位搬家工人搬大型物件,箱子一類的我和丁杰敏解決就好?!顾f道,笑容仍存。 「光你的書就比傢俱重了,真的?」景永儀淡淡的問。 「我不需要電燈泡!」景項樹俏皮的回。 不一會,景項樹緩緩地說:「謝謝你,姊姊?!?/br> 景永儀清冷的面容,看著景項樹的眼神,是那么的溫柔。 他回想起五年前- 畢業典禮后,他以往大大小小的活動一概拒絕再參加。每天除了晨跑外,便整天在丁杰敏家門外等,一直到傍晚才回家。用完晚飯后,他會幫忙家人做做家事,跑跑腿,裝作一切尋常。 然而,他常常想丁杰敏,想得神志虛無飄渺。mama看在眼里,很是擔心。不只一次的問他,他到底怎么了。他到底該怎么說? 一天,在飯桌上,mama又開勸了:「兒子啊,我看你最近也休息夠了,是不是應該為接下來上大學要有所準備啊?」 見他不作聲,mama繼續說道:「我看過你們學校的社團了,有好一些都還蠻有趣的,我覺得你時間調的好的話應該能參加兩三個。聽說你們學校的omega也滿多的。你既然和李廷駿不來電,那在學校再找一個也不錯啊?你這個年紀啊,也該談談戀愛嘍!我和你爸爸在高中時就已經認識了。你上了大學后,選擇一定更多,可以多看看不同的omega!」 還是沉默,mama再找話題說:「你畢業典禮上的演講真的講的很棒。我覺得你有那方面的天賦,在學校選課的時候,一定要試試修一堂公眾演講有關的課程,學點竅門也好,以后方便談生意什么的。你現在啊,正年輕,趁在這個年紀多學點東西,多看看這世界,多認識新的人....」 mama話還沒說完,他再也忍不住了。只記得,他漲紅了臉,忿忿地說過:「我不要認識新的人,我只要一個人....」眼眸便被淚水堵得一片模糊,抽抽搭搭,再也無法完成句子。 mama嚇傻了,從來沒有看他那樣哭過,連忙慌張問過:「唉你怎么了,怎么就哭了?!我不過說你兩句,唉,唉~」 無視mama的話,他已放下碗筷,一言不發的起身,走回自己房間,關門鎖上。 留下餐廳中的爸爸mama,和姊姊。他們那時一定十分錯愕。 「樹,是我,開門?!贡涞穆曇糇苑客鈧鱽?。 這聲音,他并不想理會。 過了不久,門鎖突然被撬開,他措手不及,一臉怒意的瞪著站于房門前的人。 「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刮宋亲雍笏f過。 「好,姊姊在這里陪你,你背過去不要見我就好?!顾氐睦硭斎?。 「你出去!」他吼出,數顆淚珠再次奪眶而出。 「....」無視自己的怒吼,姊姊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開始翻起手里的雜志。 就這樣,在接下來的三個多小時,姊姊安靜的陪伴了趴在床上的他。 他終于哭累坐起,雙眼紅腫不堪,依然沉默不語。 「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规㈡⒛菚r問得極為強悍,但嗓音輕柔細膩。 過會后,他才幽幽道來這近兩年來的心情,和排球決賽那天發生的事情。 說完,他將頭藏于手臂之間,雙手緊抓著頭發,再次落淚。 姊姊起身離開,不久,再踏入房間時,手里多了樣東西。 遞給了他,姊姊接著說:「不要憋著,把你對他的心情,想說的話,都寫下來?!?/br> 他接過信紙,抬頭看著姊姊。 「不管他看不看,你都寫,對你也好。而且,他會看的?!拐f的無庸置疑。 姊姊搭在他肩頭的手緊了緊,給予他信心。 記憶中的姊姊,面容清冷,但看著他的眼神,是那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