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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下臉,刻薄話在唇邊轉了兩圈,又被她硬吞了下去。她不能讓他抓住把柄。 莉齊深吸一口氣,打開桌上的煙草罐,用卷煙紙卷了一支煙,插在珊瑚煙嘴上,閉著眼睛,對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點煙。 沒有腳步聲。 但她知道,他過來了。 他的體溫與氣息籠罩了她。 刺啦一聲,火柴劃燃了。一撮火光閃動了起來。 他用兩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卻沒有點燃她的煙卷,而是先點燃了自己口中的香煙,再垂頭靠近她。 兩個煙頭接觸了。 火焰如同一條紅蚯蚓鉆向了她的煙卷。她的煙頭燃燒了起來。 莉齊吸了一口,吐出煙霧,愜意地癱在了椅子上。 在上等煙草和少許酒精的作用下,她非常想說真話,想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腦兒都倒給他。但不管她說什么,他都不會相信,她說和不說又有什么區別呢。 桌上的燭光熄滅了,餐廳變得漆黑一片。這是他允許她睜開眼睛的意思,只有在黑暗中,她才能夠抬頭望向他。 不知是否他總處于陰影中的原因,她總覺得他的身影似乎比陰影還像陰影,如同一頭龐然可怖的野獸,隨時會將她逼得無路可退。 但是,這頭可怖的野獸卻不會傷害她,假如她開口要求,他甚至允許她朝他開槍,即使他像一個被槍打傷過的人。 多么奇怪的人。 莉齊莫名產生了一種感覺,如果他不主動敞開心扉,她可能永遠都無法了解他。 她討厭這種感覺,她想要了解他,想要得到他。她又吸了一口煙,她其實對煙草沒什么癮頭,吸煙只是為了證明她有某種權利,就像大部分男孩都會偷學父親嚼煙草一樣。 她偷吃禁果,也是為了證明自己有某種權利——除了她自己,誰也不能掌控她的心靈和身體。 不知是否她出生在加利福尼亞州——南方人心中的蠻荒之地的原因,即使她身上有中國人幽婉的血統,行事作風仍帶著一股子野蠻之氣。 這種野蠻之氣,使她像個泥腿子似的能抽好幾支煙,喝好幾杯酒,而始終保持清醒。 現在,她就越抽越精神。 “幽靈先生,”莉齊仰起頭,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條腿擱在餐桌上,瞇著眼睛懶洋洋地說,“你想了解我嗎?” 要是蘭斯看到她把腳放在桌子上,恐怕已經震驚得張大了嘴巴,幽靈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把手掌覆在了她的腳踝上,似乎在撫摩什么。 “這是你的新釣餌嗎?”他低聲問道,“德·夏洛萊太太?!?/br> 聽見這個稱呼,莉齊不高興地噘噘嘴,但還是甜甜地說道:“是呀,那你咬鉤嗎?” “咬?!?/br> 她的心臟突突猛跳了幾下,仿佛拋下釣絲的不是她而是他一般?!暗矣袀€條件?!?/br> “我就知道不會有免費的午餐。說吧,什么條件?!?/br> “結束以后,我不管對你做什么,你都不能反抗?!毕氲浇酉聛硪l生什么,她的心幾乎快從胸衣里蹦出來,努力鎮定地說,“你放心,我知道你的禁忌是什么,不會觸犯你的禁忌?!?/br> 許久,他說:“好?!?/br> 他上鉤了!莉齊緊張得臉頰都紅了,又吸了一口煙,才勉強平定下心情:“你問吧?!彼嶂X袋,又補充了一句,“我不像你,我沒有禁忌。你無論問什么,我都會如實告訴你?!?/br> 她自認為這句話相當懇切,沒有一點兒毛病,他卻頓了頓,用大拇指和食指拿著煙,抽了一口,朝瑪瑙煙灰缸抖了抖煙灰,再開口時,聲音已有些冷淡:“是么,那你真是一個慷慨大方的人,德·夏洛萊太太?!?/br> 又是這種嘲弄的語氣。莉齊不由一陣懊惱,她都這樣謹慎了,怎么還是讓他抓住了誤會的小尾巴。 “謝謝,我也覺得自己挺大方的?!崩螨R硬邦邦地說。換作其他人,面對他那古怪的脾氣,早給他一個大耳刮子了。她卻毫不介意,還喜歡上了他,她不大方誰大方。 幽靈輕聲笑了笑。 他的笑聲總能令她感到一種奇特的震顫,耳朵就像進了一顆炙熱欲燃的火種般guntang。 “你快問,”她不由自主縮攏了腳趾,揉了揉耳朵,“不然我要后悔了?!?/br> 幽靈沒說話,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煙。不一會兒,香煙就燒到了盡頭。他在煙灰缸里熄滅煙蒂后,又抽出一支煙,銜在口中。 光線幽暗,她看不見他的具體動作,只能看見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 他似乎抬起一只腳,在皮鞋邊緣劃燃了火柴,點燃了口中的香煙。 這一刻,她清晰地感到了他和蘭斯的區別。如果可以,蘭斯恨不得一輩子都讓仆人為他點煙,要是有個好心的紳士發明出了一種專門夾火柴的小鑷子,即使用手劃火柴要快得多,他也會堅持讓仆人用小鑷子夾起火柴再劃燃。 蘭斯終其一生都學不會幽靈這種不拘禮節的動作。 她最初對他感興趣,似乎就是因為他身上那種冷漠、野性、不可預測的氣質。 半晌,幽靈終于開口,聲音生硬而僵冷:“你真的不記得我了么……莉齊小姐?!?/br> 他只叫過她兩次“莉齊小姐”,一次是他以為他在逼她和蘭斯離婚,一次是他以為她為了蘭斯在討好他,兩次都是他自以為傷害了她。那么這次……他為什么叫她莉齊小姐呢?難道說,他認為這句話有可能傷害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