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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凝霜知道她在說什么。 于是她沉默下去。 折月宴上折月歸,一劍霜寒三千里。 哪個做修士的沒希冀過于折月宴上一劍驚人呢,相凝霜雖然想說這不過是少年時的玩笑,但到底沒說出口,只是又斟了一杯酒,低下眼低聲道:我再想想吧。 雖然沒松口,但到底也沒把邀月箋還回去。 齊婳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她不禁想起從前,眉目如畫、輕衫灰袍的少女持劍立在長留山尖,高高束起的長發沾了晨露,姿容清絕,琳瑯耀目,見之難忘。 終不似,少年游。 相凝霜將手中的酒盞轉了轉,卻并沒有飲,反而指尖一斜,于是一盞清酒皆酧于地。 齊婳心里清楚,她這盞酒是敬給誰的。 雪下得愈發大了,天地間寂靜澄澈,半樹白梅被積雪壓彎,倏然間有皮毛深灰的松鼠自枝間跳過,抖落簌簌一襲雪。 齊婳正正好被砸了一頭,又飲多了酒有些發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去拂落,相凝霜卻突然坐了起來。 正好你比我精通陣法,幫我個忙如何? 作者有話說: 第36章 折花挽發 相凝霜想起了自己上一世的死因。 那個她布置在谷內、用以催動華胥圖的法陣, 按照時間來算,眼下應當是初初布成。 奇門遁甲、五行法陣之術龐雜晦澀,她從前不耐煩研究這些, 不過學了些皮毛,齊婳卻極為精于此道,正好能幫她看看。 相凝霜引著人進了一處隱蔽的洞府, 所過之處地上三尺厚雪也分拂開一條小道,她仍是那副飲酒后水光瀲滟的情態,眼神卻清明,剛一進洞府便倏然一抬指 合十、分指、握腕、直掌, 她極快速的結好印, 掌心攏出一團淡青色光芒, 隨即重重向前一推。 洞府內驟然爆出白光如晝, 轟然一聲, 便有巨大法陣浮現,剎那間流光斑斕,仿若漫天云霞初現。 齊婳看到后不由得低聲一贊:好東西你布這陣費了不少功夫吧。 是啊。相凝霜輕輕一笑, 你眼力好, 幫我看看這陣法有什么問題。 她說得輕描淡寫, 齊婳卻明白若是沒什么要緊她是不會開口拜托自己的, 便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單掌結了個印,一寸一寸的探過眼前的陣法。 她檢查得仔細, 半晌才睜開眼說道:這陣法布置的處處妥帖,我沒試出什么毛病來。 相凝霜微微一怔。 齊婳的判斷不會錯, 但她前世也確確實實是因為這陣法出了問題才殞命的難道是時間不對?這個時候的陣法還沒出毛病? 她一瞬間心中轉過了幾種猜想, 分了神回答道:那便罷了, 應當是我多心了。 齊婳也點點頭,正要轉身離開洞府之際,她卻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說道:等等我看這法陣的式樣,你是用來催動什么法器的嗎? 正是。相凝霜也沒想瞞她,是為了華胥圖備著的,我 怪不得。齊婳卻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脫口而出打斷了她,又繼續問道:華胥圖須得借助生靈之眼,你到時候開陣之時,打算將那活物放于何處?華胥圖又置于哪里? 相凝霜有些不明所以:當然是華胥圖位于離位,生靈位于艮位這不是定好的嗎? 齊婳聞言終于微微一笑:我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小霜,你可能沒有意識到,你在用陣時有個小習慣。 就例如遇上這樣有兩個陣眼的陣法,你會下意識先放法器對嗎? 相凝霜這下是真愣了,細細的眉忍不住顰起來:我不明白這有什么關系? 這就跟跨出門檻時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一樣,是個純粹的個人取向問題,難不成還能影響法陣的效果? 確實沒什么關系齊婳注視眼前的法陣,神色很凝重,大多修士也都是這般隨意放的,但這個法陣不同。 這個陣法離九極重,離明兩重,火性炎上,與艮六宮相爻便可勉強平和。她在空中虛虛翻指,示意給相凝霜看,可一旦于離位上置陽掐陰中的華胥圖,兩離相重,險陽失道,那結果便是 齊婳指尖重重一頓,倏然抬掌斬下,似暗處殺招驟現:離散! 相凝霜不可自抑的呼吸一窒。 原來是這樣。 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這個陣法就像是把本身極不穩定的劍,遇光即炸,不僅炸爛自己還炸死使劍的人,若想安全用這把劍,便得事先去全然無光無亮的環境中拔劍。 可誰會閑的沒事去黑燈瞎火的地方用劍呢?這簡直就是個必死的設定。 她先是怔愣,回過神便覺得荒唐,原來她上輩子就是死于倒霉? 齊婳也覺得不可思議:的確不合常理。 陣法想要存于世,首先便得穩定,必須內部陰陽調和,五位相齊,這樣才能長存。不然還沒等到催動,陣法自己便會先行塌陷炸落。 幸虧你還沒真正催動這陣法這種本就內陣不平,卻仍能構筑的法陣,我也只是聽我師尊大概提起過。她說到這,側過頭去問相凝霜,你是在哪里學會布這法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