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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苦味... 怎么好像是原本就在嘴里的。 連喝了三杯后,震驚不已的小丫鬟終是反應過來,摁住了人兒的手,急聲道:姑娘... 姑娘莫不是睡太久了還沒清醒?這都苦了,怎的竟又喝起來了! 青棠。 啊?話音被驀地打斷的青棠一愣。 我昨兒個喝藥了?姜歲綿問。 可那個被問的人明顯比她更懵:喝...喝藥?姑娘何時喝過藥?府上根本就沒煎啊,哪來的藥。 小丫鬟也顧不得許多了,憂心忡忡地伸出手,徑直貼上了人細膩如玉的額。 溫溫的,也不熱呀,還是說... 似乎是驀地想起什么,青棠瞳孔驟然一縮,驚聲道:姑娘你是不是傷著哪了,昨夜我替你更衣時曾聞到過紫玉膏的氣味! 若有若無的,如非她姑娘這所備傷藥都是它,小丫鬟也不會如此熟悉。 只是昨天那氣味實在太淡,青棠便也并未放在心上,只以為是自個兒的錯覺,但如今... 姑娘快讓我瞧瞧,是不是傷到了腦袋? 越想越離譜的青棠聲音中都帶著上了哭腔,姜歲綿被她擺弄著,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青棠,我...她無事二字剛到唇邊,便兀地頓住了。 小姑娘抬起手,怔怔地摸了下自己后頸。這是剛才心急如焚的丫鬟不小心觸到的地方。 細膩白皙的肌膚之上,一道淺到幾乎看不見了的紅痕藏在了那如瀑的烏發后。 當人按上時,除了癢意,還有些細微的疼。 姜歲綿的指尖頓了頓,卻是沒有聲張,而是側了側身子,不著痕跡地躲過了青棠的查探,我無事的。只是突然記起那副常喝的藥,問一聲罷了。 藥...聽聞她無事后便下意識呼出口氣的小丫鬟面色一僵,沉默了瞬,方才委婉地道:奴婢瞧著張大夫那的藥爐好像染了些灰了呢。 先前姑娘的藥就是讓圣上哄著喝的,眼下這么久不入宮了,這藥么... 她垂了垂眼,繼續給人理裙袖去了。 總歸府上是再未飄過藥草的清苦氣味的。 之前躲了不少次湯藥的小兔子略為心虛地瞥開眼,也不就著自己這個隨意尋的理由多言,試圖就這么蒙混過去。 她醒的遲,窗外的日光已經有些濃了,此時透過半開的窗柩灑在里頭,落在人發上,似烏似金,倒也是分外好看的。 但少女的目光明顯不再自個身上。 她看著外頭那明顯多的有些過分的人影,有些困惑外頭這是... 怎么突然多了這么多人,影子一個疊一個的,手中還俱抬著什么。 正在考慮腰間壓裙的墜兒是用玉還是用水晶的青棠聞聲一頓,不知為何突然支支吾吾了起來。 她猶豫了半晌,才結巴著道了句:外,外頭...是今上差人送來的。 說是老爺有功,嘉獎給老爺的。 小丫鬟咽了咽口水,姑娘不知道,外頭已經搬了兩個時辰了,咱們府上都快沒下腳的地了。 要不然也不會經過她們這院子里,著實是都堆滿了。 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姜歲綿:? 爹爹他...下朝了么?這送了東西,總得她阿爹在才好宣旨罷? 還,還未,青棠頓了頓,補充道:所以曹公公現在還留在咱府上呢,說讓人先把東西搬完了,等老爺下了朝再宣也不遲。 也難怪公公這么早便過來了,要再晚上些怕是要等到日暮。她心有戚戚的想。 小兔子卻倏地感覺有些不大對勁。 但恰在這時,外間卻是正巧傳來些不大不小的響動,是一道慈愛又分外熟悉的尖細嗓音: 姑娘可醒了? 自是醒了的。否則他也定然不會此刻過來,以免冒冒失地攪擾了她的好眠。 小半刻后,已喝了姜府好多盞茶的大太監總算是踏入了小姑娘的屋中。 曹陌微斂著眉,動作間竟的恭敬謙卑竟是和在那金鑾殿內一般無二,甚至好似還要更恭謹些,里間陳設是半分也不會多瞥一眼的。 等到了人跟前站定,他這才微弓了弓身子,把手中從未離身的兩個木雕鎏金的錦盒給遞了上去。 公公... 姜歲綿看著捧到自己跟前的盒子,不由疑聲喚了他一句。 曹陌揚起個笑,卻并未多言。望著他微彎的背脊,姜歲綿抿了抿唇,終究還是遲疑著打開了最上頭那個鎏金錦盒。 里頭是同樣的明黃之色。 是道圣旨。 在小姑娘的指尖觸上那金蠶絲制成的明帛的那一霎,大太監含笑的低語方才落入她耳。 圣上說,他言語間的溫和好似滿到都要快溢出來,卻一字一句落地有聲:望姑娘喜歡。 莫要再哭了。 隨著話音落下,圣旨漸展,勁逸的筆墨映入少女那雙清若泉水的眸中,如鐵畫銀鉤。 是姜歲綿再熟悉不過的字跡。 她怔怔地望著上頭的字樣,良久無言。 不知幾時,一滴清淚悄然如線般滾下,輕淺的水跡于那道朱紅璽印上緩緩暈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