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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使看著遞到自己眼前的物什,反射性地就想答應下來。 姜姑娘求的,他自然是要應下的。 可他剛一伸手,指尖還未碰到那抹淡黃之色,后頸處便驟然一痛。 鄭寒眼前一黑,剎那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影衛若無其事地將手從他脖頸后移開,像扛貨物一般扶住了人的肩,聲色暗啞低沉:指揮使身子不適,姑娘有什么要給的,還勞姑娘多走幾步,圣上就在那馬車之中。 他微一點頭,給人指了條路,緊接著便于頃刻間消失不見。 連昏過去的人也沒留下。 攥著東西怔怔沒反應過來的小姑娘: 她抿起唇,正要往四周的兵卒那兒走,卻見接受到她目光的侍衛齊齊背過身,讓出了一條頗為寬廣的路。 而這條路的末端,靜靜停著一輛偌大的馬車。 姜歲綿愣了愣,回頭望向自己來時的馬車。 馬車的前室之上,負責趕車的影衛早已不見了蹤跡。 微風輕拂,駐兵的城門四下廣闊,少女環視一圈,最終像是決定了什么似的,一點點往前挪去。 就是有些許磨蹭。 她來到馬車邊,本想透過窗把東西給遞進去,沒成想那車轅太高,她有些夠不著了。 踮起腳的小姑娘識時務地放棄了。 姜歲綿看著前頭正正好能踩上去的前室,頓了頓,又深吸了幾口氣,然后一鼓作氣地揪著車身勉力爬了上去。 她整個人坐在那,卻遲遲未有什么動作,只是盯著遮在眼前的簾幔,久而未動。 馬車里也是同樣的寂靜。 陽光傾灑而下,好像要把人的心都給曬暖了。 小姑娘卻是不耐如此熱度的。 她抿抿唇,攥著物什的手微微抬起,撥開車簾一角,試探著伸了進去。 這...是送給圣上的。 雍淵帝垂下眸,目光所至,是一枚淡黃的平安符。 正躺于那白皙的掌心間,皺巴巴的,可卻尤為可愛。 姜歲綿就這么舉著,但直到她手臂都有些酸了,手中的東西卻還沒被它的主人給接過去。 直接扔... 小姑娘腮幫子鼓了鼓,手向下微垂了幾分,正要換個省力的姿勢,一股輕柔的力道卻驟然碰上了她的手腕。 她眼前之景倏地轉換成了另一番模樣。 褐色車幔被風吹起,直直撞入人懷中的小姑娘愣了幾息,方才緩過神來想要抽離,卻叫人給按住了。 這一次,他未曾放開。 歲歲。 帝王伸出手,拂去人兒頰邊不小心沾染的香灰,你擔心了。 哪怕知曉他那日之舉或是何意,她仍是來了。 小姑娘坐在人懷里,只覺得呼吸都熱了幾霎,言語間有些不自然的慌亂:沒,沒有。 下意識否定完,姜歲綿別開眼,定定看向車內一角。良久之后,車內才響起一道輕不可聞的喃喃低語: 為,為何不讓蕭...大皇子去豫州。 明明爹爹都說了,朝上那些臣子都認為蕭祈是最合適的人選。 明明他可以不去的。 豫州之局,就是為蕭祈設下的,雍淵帝輕輕啟唇,聲音越發柔和,像在哄著什么:有人想讓他死,有人想讓他活,有人想借此侵吞私財,富于己身。 小姑娘扭過頭,直勾勾地望著身前的帝王,眉頭皺的越發緊了:蕭祈的局,圣上想要救他,就要以身涉險么? 沖著蕭祈去的那就讓他去嘛。 雍淵帝看著她,唇角竟是綻出個淺淺的笑來。 歲歲,他笑著,將懷中的小姑娘盡數收入眼底:大皇子是生是死,我并不在意。 那圣上還...小姑娘張張嘴,想問他既然并不在意,那為何還要去上這么一遭。 可對著那雙帝王幽深的眸子,她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明白。 姜歲綿在人懷里掙了掙身子,似是想要逃開,可當人猶如翡石擊玉的沉穩嗓音響在她耳畔時,少女掙扎的動作卻倏地一滯。 能勘破的局,便早已不是局了。歲歲當真以為,如今這局中之人,還是大皇子嗎? 他從未想過替蕭祈擋這一災。 小姑娘眉心處,一朵梨花開的正艷。 車輦前行,可并不是前往豫州的方向,早已寫好的圣旨被宣讀出去,接旨的卻是姜家二子。 尋常晉升耗時太長,可若是滔天的功績被人折了送到眼前呢? 百萬兩白銀,官匪勾聯,連尾巴都未曾細心藏好,讓人多費些心思于此的能力都沒有。 十數年過去,那些人的愚笨似乎一如往常。 后來有一日,已位列公卿的兩位大人憶起這道明黃圣旨,這才恍覺原來自這時起,那端坐于高位之上的人便已著手,一步步為他們meimei鋪好了路。 只是為了讓那位他護在懷里的小姑娘,能平安無虞地走到他身邊。 風雨不經。 不過此時的小姑娘卻是不懂這些的,在聽聞兩位兄長仍是要孤身率軍前往豫州之時,姜歲綿剛緩下一寸的心弦猛然提起,繃緊了身子就要往外掙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