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像只躲進樹洞冬眠的小松鼠。 雍淵帝看得好笑, 卻沒半分戳破的打算, 甚至縱著把人兒藏得更嚴實了點,至于在他出現后就僵在原地的大皇子... 未曾分得過帝王半點眼神。 兒臣...見過父皇。 雪地里唯一的銀色也消失不見, 蕭祈望著離自己只差一步的大雪球,下意識伸手想抓, 卻撲空了去。 歲歲...蕭祈喉頭微澀,傷口是不是很疼? 姜歲綿躲在人的袍子里, 扁了扁嘴,沒有答話。 要不改天她拿根針往他心上取兩錢血叫他也體會一下好了, 這樣他就知道疼不疼了。 蕭祈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但日思夜想的人兒就近在眼前, 現下他腦子里亂糟糟的, 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他是分不清也辨不明了。 那傷很疼吧, 你身子弱,又怕冷又怕疼的,怎么受得住呢? 是我錯了,要不是我將人帶進宮,你就不會取了血。 沈菡萏...她怎么敢借獻藥的名頭傷了你,她怎么敢! 蕭祈不停地說著,好像將這些話一股腦地全吐出去,他這些日子以來的緊張和擔憂就有了歸處似的。 但姜歲綿只聽了一會,就默默捂上耳朵,將頭埋了起來。 別說取血了,你以后還會讓她灌我毒酒呢,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雍淵帝垂著眸,仿佛都看到了小貓兒折下來的耳朵。漫天的威壓倏然而落,蕭祈就像被掐住喉嚨般,半天吐不出個字來。 一路裝聾作啞的曹陌覷了眼帝王的臉色,緊接著便微一躬身,笑著朝人開了口:今日天寒,瞧殿下都凍得盡說胡話了,還是早些回罷。 他甫一開口便是軟刀子勸離的話語,而旁邊觀望的侍衛也心領神會地就要上前。 我知道歲歲還在生我的氣,這是我該受著的。蕭祈側身避開侍衛伸來的手,眼睛卻還盯著那沒始終沒有過回音的胖雪球,面上罕見地帶了幾分祈求意味: 但歲歲,讓我見你一面好不好,就一眼... 我想見你。 青棠在旁邊看得害怕,卻又有些驚奇。 她姑娘從前是多么喜歡大皇子殿下呀,大殿下卻看都不看姑娘一眼,還總是叫她受委屈。 現在姑娘不喜歡了,大殿下反倒跟著了魔似的,非要纏著姑娘不放。 看著被侍衛挾住手臂帶下去、整個人跟失了魂一樣的大皇子,小丫鬟很難說得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只恍惚覺得有那么一絲暢快。 青棠晃了晃頭,不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她匆匆從雪里站起身就想往自家主兒的方向跑去,中途卻和蕭祈一樣被人給攔下了,公... 曹陌瞧了她一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便把人打發走了。 今上在這,哪里還用的著旁人。 只能說曹陌當得這十多年大太監不是虛的,雍淵帝解開青裘,里頭的小姑娘被日光一晃,就怔怔地把腦袋探了出來,圣上? 雍淵帝沒問她為何在此,也沒追究她為什么不想見蕭祈,只就著裘衣屈膝將少女攔腰一抱。 可玩得開心了?他道。 姜歲綿愣了瞬,隨即乖乖點了點頭,開心的。 小姑娘眸子亮晶晶的,好似藏著月亮,雍淵帝望著她,腦中不由在想若是這輪明月再亮幾分,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歲歲,他用手拂去少女眉間的風雪,淡淡開口:姜夫人歸府了。 剎那間,漫天的星光似乎都逃離天幕,一齊墜入了人眼睛里,那是番邦進貢的最珍貴的那顆夜明珠都難以重現的風采。 帝王看著人兒眼中澄澈的喜意,隨手將袖中一物震下,然后不經意地往人腕上一撫。 一抹清脆的鈴響飄散在風里。 待用完膳,朕派人送歲歲回去。 * 此廂的虞氏正倚在桌邊嘆氣,不少賞花喝茶的邀帖隨意散在她手邊堆著,卻絲毫引不起主人家的興致,更別說赴約了。 檀木制成的桌案不知何時變成了紅酸枝的,若有心人細看,便會發現屋內的桌椅陳設都全然不是當初的模樣,至于原因... 夫,夫人,宮里來人了!門外蹲守的老mama硬生生跑出了誰與爭鋒的氣勢,邊跑還邊喘著粗氣喊道。 再次聽到與先前一般無二的消息,貌美的婦人這回面上卻并無應有的喜色,只熟稔地接上一句:又是送東西的么,先叫人放在院子里罷,新的庫房還沒騰出來。 虞氏原也不是這么淡定的,但這幾日里宮中隔三差五地就有東西送來,哪怕一開始再惶恐不安,現下也該習慣了。 說來也怪,每次她們夫婦二人久等無信想要重新遞帖進宮時,宮里就會來上這么一遭,說是之前今上賞賜的物件沒有尋齊,尋著了便也送來了。 姜家除了謝恩還能怎么辦呢?總不能這邊剛得了圣上的賞,那邊就又一次遞帖子罷? 先前的帖子可還在御前呢,這不是明里暗里有催促之嫌嗎? 就這么日思夜想地盼了七日,姜夫人整個人都盼成了石頭。眼下別說震驚惶恐了,她連眼皮都不帶掀一下... 不是,不是夫人,老mama連連搖頭,一把沖過大開的門檻,氣都沒喘勻就斷斷續續地開了口:姑娘,姑娘在外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