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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歲綿揪住人的袖子搖了搖頭,露出了個極軟的笑。 即使時間已過去一世,她卻仍清晰地記得上輩子地動發生時的慘狀。 殘垣斷壁,哀鴻遍野。 沒了雍淵帝的百般部署,京城才是真的人間煉獄。 而那時在永寧宮的自己,也差點殞命在斷裂的橫梁之下。 少女雖是笑著的,微彎的眸里卻泛著些許淚光,水盈盈的,仿佛還帶著苦意。 歲歲...望著這樣的小妹,姜南君不知怎的心里驀地一疼,難得慌了神。 二哥,他聽人嬌嬌地喚了他一句,輕聲喃喃:圣上他真的是個極好的人吶。 姜歲綿想,或許神佛之所以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緣,便是為了讓她有機會將此事告知該告知的人。 小姑娘抬眸看向對面不遠處,一襲紫色衣衫的沈菡萏正站在雪里,跟身旁的婢女細聲說著什么。 姜歲綿有些慶幸,好在上一世她曾聽沈菡萏抱怨過,地動前征兆那么明顯,為何竟無人察覺? 正是有了她三言兩語的提醒之詞,姜歲綿此番才終于在各種游記地志里找到了兩三蹤跡,不至于直接沖到雍淵帝跟前,信口胡言。 沈菡萏察覺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回看過去。 一襲墨色的披風劃破茫茫雪景,姜歲綿身旁的少年郎正為她舉著傘,安撫般地揉著人兒的發髻。 明明現下雪小的很,那人卻仍舊撐著那赭黃色的油紙傘,甚至大半都靠向了里側的女子,任由雪花飄散在自己肩上。 呵護備至。 沈菡萏想不明白,明明都是女孩兒,憑什么姜歲綿就能如此好命。 她放在丫鬟臂上的手漸漸收緊,面上卻揚起了個親近的笑:表妹怎么這樣看我,可是在擔心我嗎? 躲在兄長庇護下的小姑娘誠實地晃了晃腦袋,很是鄭重地道: 我就是突然覺得,你雖然不是人,但有時候還挺有用的。 沈菡萏:??? 這是在罵她沒錯吧? 此刻的沈菡萏怎么也沒有想到,姜歲綿口中的有用二字并非是個形容詞,而是...動詞。 作者有話說: 注:【鄉老有識者謂,曾見雞斂翅貼地,犬縮尾吠聲,魚于水躍起...】等地動內容參考至《虞鄉顯志》卷十中所著內容,并有所改動,非作者原創。 第19章 瘦削 表姑娘,廚房的大師傅已經按您給的方子將rou夾饃做好了,請表姑娘看看是不這般,奴婢好向姑娘復命。 姜府小廚房內,青棠將由油紙包裹著的rou夾饃遞到沈菡萏跟前,直到親眼看著對方咬下一口,并給出了肯定的答復,她方才收回自己略顯強勢的手。 此番便辛苦表姑娘了。小丫鬟把剛出爐的rou夾饃放進食盒,露了個不失禮的微笑,然后便利落地朝著廚房外走去。但在跨過門檻那剎,青棠又似想起什么般,驀地回過了頭。 對了表姑娘,青棠笑著迎上沈菡萏那一看就很僵硬的笑容,姑娘說老爺最近偏愛重口些的吃食,希望您這次能教大師傅做道油大卻不失清爽的。 話落,小丫鬟也沒管身后那人漸漸變得青黑起來的面色,提著食盒就離開了,背影很是歡快。 而被提了要求的沈菡萏...只覺一口血哽在喉頭。 油大還要不失清爽,你怎么不說要五彩斑斕的黑呢? 無盡的悔意在沈菡萏心中蔓延開來。 所以她當初究竟為什么要為了姜家人那點虛無縹緲的好感度,巴巴送上去表露自己的關心和體貼? 還有姜歲綿,她不過是循例說些場面話罷了,那個蠢貨居然當了真,還借此要求她弄些新鮮的吃食出來。 這下到好,每日要想出個新方子給人不說,還得在廚房里教這些低賤的奴才,直到他們順利做出來為止。 她可是要做皇子妃的人,姜家人竟然把她當廚子? 實在可惡! 在又一次與廚房大師傅湊過來的那張大臉對了個正著后,沈菡萏試圖勾起唇角,卻發現她實在是笑不出來了。 為了不崩自己平日那副平易近人的溫柔模樣,沈菡萏隨意應付了大師傅兩句,便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鬟匆匆離開了。 等多走遠兩步后,沈菡萏捂著自己氣得發疼的胸口,恨不得往旁邊的柱子上捶上一拳。 她的妝都被這些該死的油煙熏花了。 沈菡萏深吸幾口氣,卻始終平靜不下來,又怕動作太大被人瞧見,她便若無其事般搭上侍婢攙她的手臂,在人袖口下的嫩rou上狠狠擰上一圈。 小丫鬟疼得腿都在抖,可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只暗暗垂下了頭,習慣性地咬住了牙強忍著。 就這樣一直持續了小半刻鐘,沈菡萏才放開了自己有些酸軟的手,繼續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不過那面色依舊黑的如同烏鴉一般,難看至極。 她的嘴唇開開合合,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 啊啾! 安靜的暖閣的倏地響起了聲啞啞的噴嚏,還不等伺候的幾人反應過來,少女便又接連打了好幾個,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停下。 守在旁邊的秦mama緊皺著眉,趕忙拿過架上的大氅讓人披上,又吩咐守在外頭的小廝將籠內的炭火換成了火力更旺的新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