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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醫生的咨詢室里,沈清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出來,姜秒則呆坐一旁,像在等待宣判。 沈清蕓知道的事畢竟有限,陳醫生詢問當事人:秒秒,你方便講一下,剛才在超市發生了什么事嗎? 姜秒配合地講出剛才發生的事,回憶的過程中,她一手無意識地用力去按另一手的骨節。不一會兒,她白嫩的手背上赫然顯出紅。 沈清蕓心疼不已,伸手阻止姜秒的小動作。 我自己也不清楚,當時怎么會突然沖上去打掉他的手機。姜秒記得自己當時很憤怒,可現在再回想,她覺得自己的行為表現過激。 她低頭垂眸,去看手背上的紅。 陳醫生點點頭,心里基本有了判斷,她又問:秒秒,你最近有沒有出現一些和以前表現不同的地方? 姜秒仔細想了想,如實回答:我連續幾天都睡不好,最近特別不喜歡自己獨處,比如去衛生間。 她的癥狀和陳醫生想得完全符合,陳醫生得出結論:你最近嚴重缺乏安全感,神經過度緊繃,對外界警惕性高,甚至會表現出以往沒有的攻擊行為,這些都符合被害妄想癥的癥狀。 陳醫生的話猶如一錘定音,直接敲在姜秒心臟上。 姜秒默默品讀這個名詞。 第53章 被害妄想癥?沈清蕓完全沒料到。 對, 當年的綁架事件對她造成了嚴重的刺激,她潛意識選擇遺忘,但深層意識里,刺激對她造成的傷害始終存在。比如秒秒怕狗、做噩夢, 其實都源于當初的綁架事件。 人在遭受劇烈的刺激之后, 腦部神經就已經出現損傷,但不同的人輕重不同。有的人沒過多久就會出現異常行為, 也有的人能當一輩子的幸運兒, 還有一些人,神經的隱性損傷可以蟄伏十幾年甚至更久。 秒秒就是這種情況,她現在的被害妄想癥屬于當初綁架事件的后遺癥, 目前處于從初期到中期的過渡階段。 陳醫生將話說得淺顯易懂, 沒有代入外行人聽不懂的專業名詞。她的聲音清潤平靜,仿佛不是在傳遞令人難過的事實, 而是在敘述溫暖的故事。 室內的布置同樣溫馨,整塊落地窗設計,采光充足,墻面刷成飽和度低的暖色系,桌子柜子上擺放別具一格的小物件, 能吸引人的無意識注意, 從而令人感到放松。 被宣判之前,姜秒的心里還蕩著點不安的漣漪,此時她徹底地靜了。 這么多年縈繞著她的噩夢,她對自己存有的疑惑,終于有了塵埃落定的答案, 姜秒不掙扎, 不反抗, 全盤接受了。 也許她本就感覺到自己一直不正常,只是當下從專業人士口中得到確定。 沈清蕓可沒法做到像姜秒一樣淡定,眼里頓時有了強忍的淚水,聲音帶顫:陳醫生,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怎么辦? 建議接受系統的治療。陳醫生回答,像秒秒這種情況,還沒有發展到終末期,只要她開始配合科學治療,后期是可以做到像正常人一樣的。 姜秒捕捉到重點,嗓子有點干:就是說,我沒辦法完全康復,變成正常人嗎? 陳醫生猶豫了下,遵從客觀原則回答:這種病癥不是沒有過完全康復的例子,但要結合具體情況以及因人而異。 姜秒受到過實質性的刺激傷害,伴隨失憶癥和長達十幾年的特定恐懼癥,治療是一方面,外界影響也是一方面,存在多種不可控的因素。 秒秒,先開始接受治療,好嗎?陳醫生勸她。 姜秒沒有說話,她不確定治療對自己是否有意義。 接受治療,代表她懷揣希望,希望自己能徹底痊愈,可結果是不確定的,失望了怎么辦? 她不是勇于去奔赴渺茫希望的人。 姜秒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壞掉了。 沈清蕓謝過陳醫生,帶女兒回家,從離開心理咨詢室后,兩人都沒再說話,各自心事重重。姜秒沒有吃晚飯的胃口,回家就直接鉆進被子里。 她開始想,自己和那些被醫生告知得了絕癥的病人有什么區別,后者活在對突然縮短的生命進程的恐懼或絕望中,姜秒也一樣。 她恐懼下次出門,不知自己又會做出什么難以預料的發瘋舉動,想到自己有可能會發一輩子瘋,她深感絕望。 這之前姜秒對自己的人生很滿意,她覺得自己是被命運偏愛的人,卻最終沒逃過天意弄人。 以后該怎么辦? 手機響起,姜秒看到凌簡越的名字時,有瞬間覺得陌生,仿佛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凌簡越:【秒秒,在做什么?】 他們每天都會互發微信或打電話,通常這種時候,姜秒臉上的笑就沒停下過,說些我想你之類的話,她心里都能甜出蜜來。 而此刻,姜秒看到凌簡越發來的消息,下意識想逃避。 她硬著頭皮回復:【陪我媽逛了趟超市,剛回家?!?/br> 凌簡越笑意淺淡,姜秒能出門,看來是狀態恢復得不錯。他隨即輸入一行字:【你什么時候陪我?】 他有一周沒見姜秒,早就想她了。 姜秒發了片刻呆,才心虛地回復:【過幾天?!?/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