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彈幕后和病弱太子HE了 第113節
元容這般焦急失態,大抵是因為看到了那只屬于顧休休的指戒吧? 顧休休在安排計劃的時候,并沒有提過讓人去通知元容,元容該是對此毫不知情——至少在謝懷安看來是如此。 畢竟元容所居的驛站附近都有西燕君主的眼線,先不說冒險去找元容會有多大風險,謝懷安、顧休休、津渡、顧懷瑜, 他們一共四個人, 各有各的任務, 哪有多余的人手再趕去通知元容此事? 思及至此,不知為何, 謝懷安忽然就有些想知道, 元容在并不知情真相的情況下, 到底能為顧休休做到什么樣的地步了。 瞧見元容來了,西燕君主卻視若無睹,只是有些不快地瞥了一眼謝懷安:“你沒聽見朕的命令嗎?” 謝懷安回過神來,怔了一下——他還以為西燕君主會因為元容的到來,暫且遺忘掉讓他把津渡掛在鐵鉤上的事情。 沒想到西燕君主如此執著,看到元容的身影, 仍不忘讓他掛人。 謝懷安自然不能違背西燕君主的命令,但凡是帝王,不論性情如何,殘暴還是仁政,他們都有一個最大的共同點——多疑。 他好不容易才讓西燕君主相信自己,怎可能半途而廢,暴露身份將自己置于險境? 顧休休早在推斷出西燕君主會在蛇窟面見元容時,便提出過津渡在蛇窟里,可能會面臨被扔進蛇窟的風險。 對此,津渡似乎并不在意,一口便答應了下來。而顧休休更像是猜到了津渡會答應似的,神色毫不意外。 當時謝懷安也沒把這當做一回事,他以為蛇窟只不過是一處地名,至多養個十幾條蛇,便是津渡真的被扔進去,只要反應快些,也不至于被蛇咬死。 他哪知道,西燕君主會在蛇窟里養上千條種類不同的毒蛇,這別說是人掉下去,便是神仙進了這蛇窟,也很難完好無損的爬上來吧? 謝懷安只是短暫地遲疑了一瞬,便決定按照西燕君主所言的那般,將津渡掛到鐵鉤上去。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西燕君主就在那里盯著他,總之是津渡自己答應要幫顧休休,他不過是按照計劃行事罷了。 謝懷安拉住的一旁輪軸,將鐵鏈子往下降了下來,他聽見元容略顯低啞的嗓音:“別動她——” 雖然聲線很低,卻充滿了抑制不住的憤怒和結霜似的寒意。見元容從門口沖了過來,西燕君主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元容,你總是喜歡挑戰朕的底線……” 他笑聲一頓,倚在地洞旁的石柵欄上,托著腮,嗓音溫柔的近乎詭異:“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朕就只好將她扔下去喂蛇了?!?/br> 元容的腳步倏忽頓住,他的喜怒一向不形于色,此刻的情緒卻都顯露在了面上,似是將要噴涌而出的火山熔漿,那沸騰高燃著的怒意在胸腔內燒滾著。 與之相處了年,他最是清楚西燕君主的性子,于一個人格扭曲的瘋子而言,早已經沒有了任何底線,西燕君主并不是威脅他,而是真的會這樣做。 他不得不停住腳步,眼睜睜看著那對面頂著謝懷安容貌的男人,將滿臉是血,耷拉著腦袋昏迷不醒的顧休休掛在鐵鉤上。 同時頂著兩道炙熱的目光,謝懷安頭一次感覺到壓力山大,按照他對于西燕君主殘暴程度的理解,掛在鐵鉤上,大抵是用鐵鉤穿透津渡的手掌或是肩胛骨,才能讓西燕君主滿意。 饒是謝懷安并不是什么好人,下手之前還是不禁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能做到那般地步,只是用鐵鉤勾住了津渡后腰上的腰帶。 但凡將津渡換作另一個身份低微些的人,他都不會這般猶豫不決,可津渡畢竟是苗疆王的第子,又素來有高僧佛子之稱,受苗疆百姓愛戴。 若是津渡被扔進蛇窟,那是津渡與顧休休一早就商議好的,就算津渡死在蛇窟里,也跟他謝懷安沒有關系。 可親手去傷害津渡的事情,他和津渡卻沒有提前商議過,若只是為了不讓西燕君主起疑,便擅自做主用鐵鉤穿過津渡的手掌或肩胛骨,難免津渡不會因此怪罪于他。 謝懷安背后是一整個陳郡謝氏的家族,才不會為了救驃騎將軍,便做這種落人口實,容易得罪人的事情。 甚至他還趁著西燕君主與元容對視的那一瞬間,偷偷將那腰帶系成了死結,以防不夠結實,掛在鉤子上會突然掉下去。 盡管謝懷安做的并不明顯,西燕君主卻像是背后長眼了似的,忽然扭過頭,看向他:“你今日尤為心慈手軟啊,二國師?!?/br> 那嗓音慢悠悠的,帶著一絲玩味和戲謔,明明聽起來有些漫不經心,卻讓謝懷安覺得毛骨悚然,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不知該如何回應西燕君主,只覺得西燕君主輕飄飄掃過來的視線里,帶著些不加掩飾的打量和審視。 果然還是被懷疑了。 越是到了危機的時刻,謝懷安的內心反倒平靜了下來,他的雙手掩在腕間的暗器上,朝著西燕君主跪了下去:“圣上息怒,下官并非心慈手軟,不過是怕掛不結實,提前了結了她的性命,壞了圣上的好事?!?/br> 顧懷瑜說,二國師之所以是二國師,就是因為不如大國師會揣摩西燕君主的心意,時常擅作主張想要討好西燕君主,最后卻事與愿違。 至于西燕君主為什么沒有除掉二國師,或許是因為二國師與大國師性格不合,想用二國師牽制大國師,以防大國師怠惰因循,忘記了自己的本分。 因此謝懷安這般解釋,便是想要故意引導西燕君主以為他是好心辦錯了事,而非有意對其心慈手軟。 倘若西燕君主仍繼續懷疑他,意圖對他做些什么,那不管什么計劃不計劃,就算殺了西燕君主,再也救不出驃騎將軍了,自然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謝懷安是陳郡謝氏下一任的家主,受祖父謝太尉親自栽培,他可以為了追求到喜歡的女郎,遠赴西燕涉險,護她左右。 但決不會為了任何一個女人,又或者什么虛無縹緲的喜歡和好感,舍了自己的性命。 謝懷安將藏在腕間的暗器抵的很緊,這蛇窟里約莫有上百個侍衛,若真是糾纏起來,他怕是也不好脫身。 正當他思忖之間,西燕君主卻斂住視線,沒再繼續看他,仿佛將他當做了空氣,也不知有沒有相信了他的話。 西燕君主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叩著下巴,語氣松散:“你來的很快嘛,元容?!?/br> “看來這個女人對你很重要?”他像是在自言自語,眸光不知落在何處,低喃道:“是了,你在十多年前,可是為她來的西燕……” 元容看著西燕君主,黑漆漆的眸中是不加掩飾的殺意:“你想做什么?” 西燕君主仰頭笑了起來:“朕想做什么,難道你不知道嗎?” 說著,他讓人搬來了一張美人榻,似是渾身無骨般,倚在美人榻上,慵懶的視線轉向那被吊起來,懸掛在地洞上方的女人。 西燕君主把玩著垂在自己胸前的鴉發,勾著唇道:“十年前,你為了救她遠赴西燕為質,在朕手里茍延殘喘了年。十年后,你又能為了她做到何種地步呢?” 謝懷安聽到這話,卻是怔了一下。 原來元容十四歲那年遠赴西燕為質,是因為顧休休。 倘若顧休休對于元容而言,如此重要,那為何從西燕回來后,元容極少與她見面。甚至于她及笄后,也沒有上門求娶,而是眼睜睜看著那些數不盡的簪纓世貴為了迎她入門,踏破永安侯府的門檻。 難道是怕西燕君主再傷害她,所以故意與她保持距離,想要以此保護她? 假如元容是顧忌西燕君主,那顧休休又是怎么回事? 好似將元容遺忘了似的,這些年同樣極少與元容見面,特別是年前平城之戰后,北魏戰敗,顧家老夫人因驃騎將軍父子的死,遷怒于元容。整整年,兩個人都沒再見過一面。 謝懷安還沒有捋清楚心頭的疑惑,便聽見西燕君主笑嘻嘻道:“元容,將褲子脫了,叫朕好好看一看你腿上的印記?!?/br> 不是商量的口氣,他手里拽著一根纏在軸輪上的鐵鏈,而那根鐵鏈的另一端則連著勾住‘顧休休’的鐵鉤。 只要西燕君主松手,那軸輪便會帶動鐵鏈,將鉤子上的人連同鎖鏈一起墜入蛇窟。 見元容渾身緊繃,卻遲遲沒有動作,西燕君主托著下巴,手掌倏忽一松,只見那纏在軸輪和房梁上的鐵鏈快速下墜,那具掛在鐵鉤上的小小身軀,跟著鐵鏈一同落下。 幾乎是在一瞬間,他又極快地重新抓住了鐵鏈,鐵鉤懸在半空中左右晃動,與蛇窟只剩下數尺的距離:“阿容,朕不喜歡將一句話重復兩遍?!?/br> 謝懷安便立在蛇窟旁,他看到地洞里上千條勾纏在一起細長的毒蛇,聽見鐵鏈聲碰撞發出的聲響后,瞬時間分散開來。 像是聽到了開飯的鈴聲,它們立起上半身,密密麻麻遍布整個地洞的每一處角落,蛇瞳里的花紋是豎著的,昂起首來,急促而短地吐著近乎鮮艷殷紅的信子,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 這種時候,不管是誰掉下去,就算是這個蛇窟的主人西燕君主墜進地洞里,也會瞬間被上千條蛇鱗與花紋異常美麗的毒蛇們吞沒殆盡。 元容再難維持面上的冷靜,他脊背挺得筆直,雙臂仿佛有千斤重,孤單的身影在寒氣逼人的蛇窟里,顯得那般單薄削痩。 他緩緩抬起冰冷無色的手來,按在腰間的玉帶上,掌背上的骨節突起,似是用了極大的努力在拼命忍耐著。 西燕君主的雙眸,便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臉龐,看著那張俊美如冷如的面容上,出現掙扎,出現痛苦,備受煎熬,仿佛置身于烈焰中反復炙烤。 西燕君主知道,自從元容離開了西燕后,便再也沒有讓別人靠近過他,沒有人見過他的雙腿,哪怕是沐浴時,他也會穿著褻褲,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敢面對那片印記。 綢褲散落在地上,露出大片蒼白無血色的皮膚,左腿之上,卻有一道巨蟒的文身,漆黑的蛇身從小腿外側一路蔓延攀纏到臀上。 令人作嘔的并非這道在元容不知情時,突然出現在腿上的文身,而是因為那條文在他腿上的黑蟒,曾害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信。 西燕君主瘋狂嫉妒著他身邊出現的每一個人,哪怕只是一個伴在左右照顧他的仆人。那仆人是瑯琊王氏的管家,可以說是元容小時候,唯一一個從未用異樣眼光看待過他的大人。 管家曾看著皇后長大,將皇后當作親生女兒寵愛,后來又看著他一歲一歲長大成人,仿佛充當著父親的角色,盡力彌補著皇帝沒有給予過他的父愛。 不知是不是愛屋及烏,管家教他扎孔明燈,陪他蹴鞠,哪怕只有每年春秋狩獵,又或者宮宴時,才能偶爾見到他,卻在每一次見面時,都能給他帶來新奇的玩意,給他講外面的所見所聞。 當皇后聽說皇帝同意讓他去西燕為質后,送他到管家身邊,祈求管家將他藏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時,管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而后來,他因為得知顧休休失蹤,為了救她,不得不坐上前往西燕的馬車時,管家收拾了行禮,下跪請求王家老夫人,要與他一同遠赴西燕照顧他。 元容到了西燕后,最是信任依賴的人便是管家,可他沒想到,西燕君主竟會因此而妒忌管家,將管家綁到了金屋殿去。 等他找到了管家時,管家已經死了。就如同那日被吊在房梁上的少年一般,管家渾身都是傷痕,密密麻麻,交迭相錯。 但那不是讓元容最為痛苦的——他看到赤著身體,血rou模糊的管家身后,被強行塞.進了一條手臂粗長的黑蟒。 管家不是被鞭撻致死,而是被那黑蟒活活鉆破了腸道和五臟六腑,地上滴滴答答都是順著蛇身流淌下來的污血,蜿蜒成一道鮮紅奪目的血河。 那一年,管家已是六十多歲,本該是到了頤養天年的歲數,卻這般屈辱地死在了異國他鄉。 在元容離開燕都之前,西燕君主在他毫不知情之時,將那條黑蟒文在了他的腿上,蛇尾在小腿外側,蛇頭在臀上,仿佛時刻在提醒著他,管家是因他而死,又是如何受盡折磨才離開人世。 也不知西燕君主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印在了他的腿上,他回到洛陽后,想盡一切辦法,用火燒過,用烙燙過,甚至用刀剜過,卻始終不能將那條黑蟒去除。 元容再也沒有讓別人靠近過他,莫要說是別人看到他的腿,就算是他自己,也從不會去看。 但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那條黑蟒揮之不去,夢魘般存在于他的生命里。 甚至于他開始畏寒,仿佛身上真的攀著一條冰冷的巨蟒,令他渾身冰寒,血液結了霜似的沒有溫度。 那癥狀在他從平城受傷后,越發明顯,他只能披著厚實的狐裘,日日捧著暖爐,半死不活地茍活在世上。 元容垂著眸,手臂似是繃成一道弦,雙掌用力攥緊,頸上隱約凸起道道青筋:“滿意了嗎?” 當然不會滿意。 西燕君主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似的,打量著元容腿上的黑蟒。 他的大拇指抵在唇上,嘖嘖了兩聲:“可惜了朕養了數年的黑蟒,最后竟是死在了一個半截入土的老頭子身上。還好朕讓它重新活過來,養在你的腿上,便當是對它的祭奠了?!?/br> 元容渾身都在顫著,不知是不是指甲掐進了rou里,殷紅而黏稠的鮮血沿著指縫,滴滴答答向下落著。 可西燕君主卻還覺得不夠,他指尖勾著那掌握著‘顧休休’生死的鐵鏈,似是漫不經心道:“跪下,像條狗一樣,爬到朕面前,搖尾乞憐……” 說著,他晃了晃手里的鐵鏈,引誘似的:“只要你爬過來,朕就將這鐵鏈交給你?!?/br> 原本還沉浸在元容腿上文身的謝懷安,聽到這近乎扭曲的命令,忍不住皺起眉來。 起初他還想知道,元容到底能為了顧休休做到哪一步,現在卻有些不愿繼續看下去了。 當元容能為她在西燕君主面前褪下褲子,當著那么多侍衛的面,露出那條不愿被人看到的黑蟒時,謝懷安就知道,為了救下顧休休,元容什么都愿意做。 別說是跪下,大抵就是現在讓元容跳到蛇窟里,一命抵一命,元容也會照做。 謝懷安視線不住向蛇窟的門口望去,一遍又一遍,終于在元容垂著首,緩緩將膝蓋觸在地上的那一刻,蛇窟的門被打開了。 可來人卻不是顧休休和顧懷瑜,而是那個慘白著臉的老太監羅一,羅一看到跪在地上的元容,似乎怔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從元容身側快步朝著西燕君主走去。 羅一走到西燕君主身旁,附耳低語了兩句:“吊在蛇窟上的女人是別人假扮的,二國師已經死在了郊外……”一邊說話,還一邊不著痕跡地瞥向謝懷安。 西燕君主歪著腦袋,用眼角乜了一眼謝懷安,挑起唇角,似是帶著一絲玩味,向他勾了勾手,將手中的鐵鏈遞了過去:“給你?!?/br> 謝懷安神色微惑,不知不覺中提起了警戒心,面上卻佯裝平靜,接過了鐵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