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彈幕后和病弱太子HE了 第58節
御醫趕來需要些時間,他便借口為顧月檢查身體內的蠱蟲是否完好為由,叫顧月往床榻邊坐一坐。 顧月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看向皇帝,似是在等他開口,要征求他的同意。 皇帝點頭應允后,她才在顧休休的攙扶下,往床榻邊緩緩地挪動去。 顧月身上穿著白色褻衣,她用手緊緊拽著被褥,直到覆蓋到自己的脖子下,將整個身體都遮掩住了,才抬頭看向津渡:“勞煩……呃,你是太醫院新來的御醫嗎?” 聽聞這話,津渡臉都黑了半個度,那雙桃花眸里總算盛著的不是波瀾不驚的溫柔了,隱隱顯出些怒色來。 “不是?!?/br> 他眸色深黯,簡單應答了一句,便俯身下去。手下動作卻并不粗暴,仍是輕柔著,似乎是怕弄疼了她。 到底有皇帝在,皇后和顧休休也在一旁盯著,津渡收斂了幾分。只是伸手輕輕扳動顧月的腦袋,指腹落在她耳垂上,向內輕叩,露出她耳后大片雪白的肌膚。 雖然已是有所收斂,這動作還是盡顯曖昧,他喜愛樂器,指尖為練琴,磨出了不少薄繭。 此時捻住她潤白的耳垂,沒怎么用力,卻讓人難以忽視耳畔上的那一抹溫熱,仿佛要將她灼傷似的,引得她止不住微微顫栗。 顧月有些抗拒旁人靠她那樣近,甚至連他的氣息都快滲進了她的鼻子里,她想要伸手推他,卻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倒像是心虛似的,略顯矯情了。 左右連皇帝都沒說什么,她管他是誰呢。 這樣想著,顧月就板正了身體,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仿佛將他當做了空氣,任由他檢查察看。 任是顧休休并不懂醫術,她也瞧出來了,顧月好像……真的把津渡忘記了。 那神色,那臉上的微表情,完全不像是喜歡過津渡的模樣。 津渡在顧月耳后發現一顆小紅痣后,動作倏忽一頓,俯下的身體微微僵住,似是緊繃的弓箭,又很快松垮下來,顯得很是無力。 顧月實在忍不了那陌生的溫熱氣息,輕聲詢問道:“……好了嗎?” 津渡見她那略顯煎熬和防備的神色,松開了手,向后退去:“好了?!?/br> 他的嗓音,聽起來有些受傷。 但顧休休卻并不怎么同情他,說到底顧月受傷是因為他,若真是找不回記憶,她便要重新考慮津渡帶顧月離開的事情了。 顧休休比誰都希望顧月得到自由。 原本她是覺得顧月與津渡兩人相互傾心,就算津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要顧月沒有大礙,只要顧月還喜歡他,她便不會從中阻攔。 然而現在,顧月忘了津渡。 如果顧月一直記不起他,那津渡對于顧月來說,無異于是另一個囚籠,只不過是津渡以愛為名,畫地為牢。 津渡可以用蠱術幫顧月假死離開,但沒有了津渡,顧休休也可以想辦法幫顧月得到自由,就算過程要更為復雜,艱辛。 思忖之間,御醫已是趕到了。 顧休休幾人都給御醫讓開了位置,御醫身旁還帶了個挎著藥箱子的藥童——準確來說,是個女扮男裝的藥童——她身形單薄,胸口大抵是束了裹胸布,但還是比男人要微隆起些。 更何況她長得太過秀氣了,一雙杏眼又大又明亮,臉頰有些嬰兒肥,只看一眼,顧休休就確定了藥童是個女子。 往日顧月曾提起過這位御醫和藥童,他們其實是祖孫兩人,御醫姓林,可以說是北宮中最有名氣的御醫了。 他的名氣不但體現在醫術上,還有他跌宕起伏的悲慘人生上。林御醫三歲喪母,十歲喪父,十二歲拜入名醫圣手門下,十六歲出師,與師兄一同進了北宮做御醫隨從。 他性格古板耿直,做人不如師兄圓滑,醫術也不如師兄精湛,待他師兄成為北宮最出名的孫御醫時,他仍在不溫不火,只能做個御醫隨從,跟在一旁拎藥箱,配藥方。 就連娶妻生子,都是孫御醫先他一步。但他并不嫉妒,一步一腳印向前踏實的走著,從不收嬪妃打賞,更不會像孫御醫一樣,昧著良心,什么黑心錢都敢賺。 終于,他也從御醫隨從熬成了林御醫,還娶妻生了一雙兒女。 但林御醫與孫御醫始終理念不合,一個醉心醫術,一個靠醫術收賄,兩人漸漸背道而馳,最后竟還成了死對頭。 孫御醫到底是玩火自焚,二十年前左右,不知得罪了何人,一家幾口人都橫尸死在了荒郊野外。 而林御醫也沒有好過到哪里去,在往后的十幾年中,他的夫人、女兒,兒子和兒媳相繼因病離世,只剩下他和孫女林映相依為命。 這林映跟林御醫一樣,都喜愛醫術,可惜身為女子身,不能入太醫院。甚至連做御醫隨從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當個沒名沒分的小小藥童,留在林御醫身邊,幫忙背背藥箱子。 因林御醫醫術高明,為人又剛正不阿,曾治好過皇帝身上的頑疾,皇帝憐憫林御醫命運坎坷不順,便對林映這個藥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林御醫給顧月把脈時,林映就在一旁睜大了眼,仔細觀察著林御醫的一舉一動。 顧休休往后退了幾步,倒不是怕林御醫和林映兩人站不下,只是林御醫身上的中藥味太濃了,就像是從藥罐子里浸透了味道,聞一下她喉嚨里就有些反酸——她實在太討厭喝湯藥了,連聞也聞不得。 其實元容身上也有淡淡的草藥味,但是幾乎聞不到,更多的,是一種微澀的清香,嗅一下便能讓人覺得安神寧心。 林御醫隔著絲帕,細細診過三次脈后,道:“宸妃娘娘脈浮而散,氣郁虛損,是為命不久矣之象?!?/br> 顧休休:“……”說話這么直接的嗎。 除了她和津渡,旁人不知,顧月身上的傷勢不怎么嚴重,是津渡用蠱術改變了顧月的脈象。 她本來以為林御醫在北宮待了那么多年,就算往日性格剛正古怪,說話直來直去,如今也該是學會了些迂回之術,至少在皇帝面前,說話會委婉一些。 沒想到,他竟是直接道了句命不久矣,這讓顧休休有些猝不及防,神色怔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一下切換到了戲精模式上。 她搖著頭,輕咬著唇,裝作接受不了的模樣,癱軟著身體向地上倒去——若不是林御醫離床榻太近,其實她是想往床上倒的。 顧休休已經做好了手臂摔疼、擦傷的準備了,但事實上她并沒有摔下去,就被那挎著藥箱子,眼疾手快的林映一把扶了住。 林映比顧休休還矮上一頭,臂力卻驚人,輕輕松松拽住了她,并安撫道:“既然宸妃娘娘已經醒來了,加以調理,說不準還有轉圜的余地?!?/br> 顧休休站穩了身子,抓住了林映的肩膀,眼底蓄起了淚水:“真的嗎?” 原本就是安慰的話,誰料她演的太逼真了,將林映唬的一愣一愣,倒也是拿不準了,遲疑著:“應,應該……” 皇后連忙接過話來:“小顧你不要急,宸妃必定會沒事!” 說著,她便給皇帝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讓林御醫離開。 皇帝已經很久沒有享受到這種待遇了——這二十多年里,太后時常逼著他去皇后的永安殿里,但不論是行房,還是躺在一張床榻上睡覺,皇后都比她更像是例行公事,敷衍至極,根本不會多給他一個眼神。 如今哪怕只是一個眼神的接觸,都叫他覺得暢快開懷,最起碼她的眼里有他了。 皇帝清了清嗓子,冷著臉,訓斥道:“少講那些不切實際的話,你給宸妃開個藥方子,朕要你務必治好她!” 林御醫想要反駁,卻被林映拉了住,只好噤聲,應了一句,便同林映一起退下了。 皇后安慰了顧休休半晌,皇帝也象征性地勸了幾句神色發愣的顧月。 見時辰不早,皇后叫人給姐妹兩人傳了膳食,便叫著皇帝一起離開了——顯然這時候,她和皇帝便是說再多的安慰,也抵不上她們姐妹倆單獨說上幾句體己話。 天色已黑,皇帝和皇后一走,津渡自然也得離開了。 顧休休借送他的名義,走出了永樂殿后,忍不住問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看見什么了?” 他方才扒拉著顧月的耳后看了許久,而后就一幅心神不定的模樣,似是察覺到了什么。 津渡的嗓音顯得有些低?。骸盎▋罕蝗朔N了忘蠱,耳后有一顆紅痣,那便是母蠱。誰都沒有遺忘,偏偏只忘記了跟我有關的一切記憶,此事定是我那兩個哥哥下的黑手?!?/br> “……忘蠱?”她輕聲重復了一遍,在齒間回味著這兩個字:“這東西有沒有解藥?” 津渡沉默著,許久,緩緩道:“沒有解藥?!彼D了一下,抿緊了唇:“除非花兒自己恢復記憶?!?/br> 顧休休蹙起眉:“自己恢復……那需要怎么做?” “講過去的回憶給她聽,帶她去熟悉的地方,一點點增強她的印象和記憶?;蛟S有機會恢復有關我的記憶……” 津渡神色懨懨,哪里還有往日高僧佛子的風采神韻,他眸子黯著,不知沉默了多久,終是快步離開了永樂殿的院子。 顧休休知道,津渡說話這樣沒底氣,也就是意味著,他并沒有把握一定讓顧月記起他來。 待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她站定著,身形單薄,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突然覺得有些迷茫。 倘若顧月記不起津渡來,而津渡在她婚后,又偏要帶走顧月怎么辦? 倘若她沒有趁著這次機會讓顧月被津渡帶走,她可以篤定自己就一定有能力,將顧月從這龍潭虎xue中撈出來嗎? 倘若她最后沒能做到,顧月又該怎么辦? 顧休休惆悵之際,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元容。 明明元容也是煩事纏身,卻能將雜亂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若元容是她,想必會將她所煩惱的事情,處理得妥善又穩當。 “女郎,宸妃娘娘在叫您!”朱玉從永樂殿中探出了半個身子,對外喚了一聲。 顧休休回過神來,收起雜亂的思緒,朝著宮內走去。 略顯昏暗的殿內,點燃了數十根蠟燭,一下顯得光亮起來。這是顧月吩咐朱玉點燃的,剛被林御醫說過命不久矣,她卻還記得顧休休怕黑。 “阿姐?!鳖櫺菪葑叩介竭?,正猶豫著怎么開口解釋顧月身上的傷,便聽到顧月輕聲道:“豆兒,一轉眼你就出落成大姑娘了……” 她嗓音哽咽著:“如今已是要嫁人了。真好,真好!” “方才聽朱玉說,你還有七、八日就要成婚了。入宮這幾年,我給你攢了不少嫁妝——阿姐是用不到了,你不許拒絕阿姐的心意?!?/br> 顧月倚在床頭,叫朱玉取來自己繡到了一半的紅蓋頭,吸了吸鼻子,笑著道:“也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繡好……大抵你也用不到阿姐繡的蓋頭,娘也會給你繡的?!?/br> 顧休休聽到這句話,眼眶一下就濕了。 連北魏洛陽城里尋常的女子出嫁,哪怕只是平頭百姓,只要明媒正娶為妻,若母親在世,都會給待嫁的女兒繡一條紅蓋頭。 但就是這樣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對于顧月來說,卻是一種遠不可及的奢望。 顧休休坐在榻邊,伸手抱住了顧月:“阿姐,不許說喪氣話了,你沒事,你會好好活著?!?/br> 她支出去了朱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只是掠過了顧月跟津渡相愛的細節——顧休休其實也不清楚顧月怎么會喜歡上津渡,但津渡平日端著高僧佛子的模樣時,那種疏離淡漠的樣子,大抵是挺吸引人的。 顧月聽得目瞪口呆,眼淚也不掉了,只是覺得有些不甚真實。又是什么蠱術,又是什么假死,最離譜的事情是,她一覺醒來,竟然多了一個舊情人?! 她消化了許久,最終只憋出來一句:“豆兒,我不怎么想走……” 顧休休松開手,坐直了身子,微微愣?。骸啊瓰槭裁??” “我不記得你說的舊相識津渡了,若讓我假死與他私奔,我還不如在宮里待著。左右吃喝不愁,還能幫顧家多少添些力,若我一走了之,往后北宮有什么風吹草動,顧家都會慢一步知道,這對于顧家來說,不是好事?!?/br> 顧月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理由,句句不離顧家,到最后,又道了一句:“你嫁入東宮,往后難免要在北宮多有走動,人性險惡,叫我怎么放心得下你?” “還有那不省心的顧懷瑾,他還在平城外駐守著,為了北魏,為了顧家而上陣殺敵,我怎么能拋棄你們,拋棄顧家,就這樣離開?” 顧休休沉默了起來,良久,紅著眼睛,抬起頭看著顧月問道:“那阿姐呢?” “阿姐在宮中活得自在嗎?開懷嗎?” 淚水奪眶而出,她雙眸朦朧著夜色,透過霧氣看到顧月怔愣的面容:“你為顧家考慮,為我考慮,為兄長考慮,可阿姐將自己放在了哪里?” 顧月有些語塞:“我……” 她捧著顧休休的臉,輕輕擦拭著不住淌落的淚水:“豆兒,你別哭,讓阿姐好好想想?!?/br> 說是這樣說,但顧月心亂如麻,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想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