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彈幕后和病弱太子HE了 第7節
顧休休呼吸逐漸平穩下來,患有耳疾的那一側壓在他的心口上,朦朦朧朧地,隱約能聽到心臟有力的跳動聲。 只是聽不真切,卻能感受到胸膛微微顫動,感覺微妙又神奇。 她在他懷里有些冷。明明穿著厚實,遮的嚴嚴實實,那狐裘卻也沒能暖熱他的身。 骨節修長的手指,如松節玉竹,輕叩在她的腰后,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冰寒得刺人。 顧休休本能地瑟縮了一下,而后感覺到鼻尖一癢,不知是秋后的小飛蟲,還是不起眼的塵埃落在了鼻尖上。 那種微弱的癢意,似是貓爪輕輕勾過,不留痕跡,卻又不容忽視,倘若不去伸手抓上一下,便煎熬難耐得很。 她默默咬住了牙,似乎在用微微隆起的腮幫子跟鼻尖上的癢意較勁兒。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是了,要是現在睜開眼,太子不就知道她在裝暈了嗎? 再堅持一下,老夫人的院子離她的玉軒近得很,只有數百余米遠。 顧休休憋住了氣,數著他腳下走了多少步,試圖分散開注意力,讓自己忘記抓癢的事情。 然而鼻尖上的癢意并沒有因此而停止,越是抑制,便越有一種抓心撓肝般的觸感,令她備受折磨。 終于,在一陣微涼的風吹來時,顧休休忍不住身子一顫,腦袋跟著哆嗦了一下:“阿嚏——” 一個噴嚏打出來,果真舒坦了不少——如果忽視人中處淌下的半行清水的話。 自古美人流淚不流涕。 顧休休裝不下去了,她緩慢地顫了顫睫毛,輕輕睜開眼,還是簡單走了一下美人蘇醒的流程。 而后她不著痕跡地,飛快擦了一下清涕,佯裝什么都沒發生一樣,似是迷茫地抬眸:“殿下……?” 元容早已抱著她離開了老夫人的院子,踏過青魚池上的鵝卵石小道,即便走遠了,遠處還有人在看她。 永安侯夫婦亦是在怔愣間,被他甩在身后。 見她醒過來,元容沒什么反應,似乎并不訝異。 他淡聲道:“闔眼?!?/br> 顧休休怔了一下,輕輕‘哦’了一聲,神色無辜,重新閉上了雙眸。 沒等到她開始思忖他這句話中的含義,便聽到清泠如醴泉的嗓音:“為何不躲?” 這無頭無尾的問話,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思索一陣,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他問的該是老夫人朝她扔手杖的事情。 “為何要躲?”她不答反問,輕聲道:“我方才有哪句話說錯了嗎?” 那寥寥幾句話,顧休休已經憋了三年。 她只是替父親和兄長,說出了他們不敢說,也不能說的話。 在平城一戰,戰死沙場的人,不止二伯父和大哥兩個人,還有數萬余將士的性命。 倘若人人都隨意遷怒,出言詆毀謠傳,豈不讓其他浴血奮戰在邊關的將士寒心? 若說她沒有感同身受,二伯父和大哥亦是她的親人,而從小陪在她身邊的兄長,此時也在沙場率兵征戰,守衛著北魏疆土與百姓。 沒有人畏縮,他們都是用鮮血捍衛家國的勇士,太子殿下亦是如此。 更何況,就算與二伯父和大哥并肩作戰的不是太子,而是一個無名小卒,他們一樣會身先士卒,以命相護。 這便是顧家丈夫,從骨子里流傳下來的男兒血性。 顧休休頓了頓,猶豫著,嗓音放得柔和了些:“只是祖母的話,還請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二伯父與大哥是祖母的獨子獨孫,晚年喪子喪孫,乃錐心之痛,祖母心里承受不住,因此遷怒了殿下?!?/br> 元容垂著眸,眼尾微微下勾:“無妨,本就是孤的過錯?!?/br> 他沒能護住平城百姓的安危,沒能守住數萬將士的性命,甚至沒能將驃騎將軍父子的尸骨帶回洛陽。 乃至如今,他們父子二人的尸骨仍在胡人手中。死后不能入土為安,便魂不歸故里,老夫人便是打他殺他,他亦無言。 只是元容向來在流言蜚語中被摘指慣了,也習慣了旁人的冷眼冷語,從沒想過會有人孤身逆流而行,擲地有聲道,他是個好人。 突如其來的善意,令他有些手足無措,無所適從。 顧休休愣?。骸笆裁??” 他沒有接話,只是勾唇笑了笑,嗓音疏離清透:“孤今日來取你八字?!?/br> “永寧寺蓬元大師在閉關,五日后出關。你有五日反悔的時間,如若悔了,婚事可就此作罷?!?/br> “婚事作罷后,洛陽內不會再有你我的傳聞,若你往后想要嫁人,孤為你牽線搭橋,不會讓你嫁不出去?!?/br> 顧休休聽到這里,忍不住睜開了眼。 她看向他,見他神色認真地,猶如天橋上面坐在小板凳上貼膜的人,便知道他沒有在說笑。 牽線搭橋? 再過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太子便要因病離世,與世長辭,她去哪里找他搭橋牽線……陰曹地府嗎?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被元容打斷:“不必著急答復,還有五日?!?/br> 說著,他已是走到了一處分岔口。 朱玉小跑了過來,正準備給太子指出自家女郎的住所,卻見他徑直左轉走進玉軒,將她送進了寢室。 顧休休怔了一下:“殿下知道玉軒?” 她不喜歡吵鬧,便尋了一處幽靜之地作為居所,玉軒的位置倒算不上偏僻,只是道路曲折,難找了些。 很多時候,來玉軒找她的人都會走岔路。 “你哥哥提過?!?/br> 他將她放在了榻上,轉身要走,視線掃過她衣袖手肘上浸出一絲血跡,腳步一頓:“下次別往石階上摔?!?/br> 又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顧休休卻很快聽懂了。 她裝暈時,為求演技逼真,倒下便任由身體自由墜落,剛好離石階有些近了,胳膊肘擦在硬邦邦的石階邊緣上,磕破了皮rou。 倒不是很疼,只是滲出點血罷了。 可太子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瞧出來她是裝暈了? 顧休休想起方才他叫她闔眼時的淡然,越發肯定這個想法。 所以太子是明知她在裝暈,還配合著,將她抱回了玉軒? 顧休休神色微怔,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掙扎要不要坦白從寬。 她裝暈倒沒有旁的意思,只是瞧不慣顧佳茴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做作模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元容卻沒有繼續停留,等她回過神來,已經走遠了。門外一股腦兒涌進來不少人,有永安侯夫婦,還有三四個背著藥箱匆匆而來的郎中。 顧休休嫌吵鬧,又把眼閉上了。 許是清晨起的太早,一沾枕頭就開始犯困,她闔上眼,竟是很快便睡沉了。 朱玉將絲帕搭在她腕上,郎中輪流把過脈,幾人面面相覷,商議了半個時辰,硬是沒發現她的脈象有什么問題。 她的脈象,從容,和緩,流利,若非說是昏厥,他們瞧著,更像是睡著了。 沉默間,他們仿佛聽到了她平穩又細微的呼吸與輕鼾。 見幾人都不說話,永安侯急了:“怎么樣?可是受驚過度了?” “是,是。女郎該是受驚過度……昏厥了?!崩芍锌刹桓业米镉腊埠?,順坡下驢,開了幾副藥方:“并無大礙,喝兩方藥湯便能調理好?!?/br> 永安侯夫婦這才放下心來,請人送走郎中,叫朱玉按照藥方子去熬藥。 顧休休一閉眼就睡到了黃昏。 再睜開眼,已是用膳的時間。 玉軒單設有一處小廚房,廚子是永安侯從洛陽最有名的酒樓里挖來的。她坐起身來,揉了揉空蕩的肚子,正要喊朱玉上膳,卻見朱玉端著一碗漆黑的湯藥走了過來。 她聞到空氣中苦澀的氣息,警覺地退了退:“什么東西?” “回女郎,這是補氣血的湯藥?!敝煊顸c燃了油燈,寢室里稍稍亮堂了些:“家主叫奴看著您喝完?!?/br> 顧休休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若說她最怕什么,那便一定是喝藥了。 各類記不起名的草藥,用小火細燉,將苦澀的藥汁兒煨在一起,熬制出精華,一口喝下去,膽汁都能嘔出來。 “朱玉,我沒事了……”她試圖用撒嬌蒙騙過關,但朱玉卻不吃這一套,板正著臉:“女郎,喝藥?!?/br> 顧休休覺得,朱玉讓她喝藥的語氣,比之‘大郎喝藥’沒什么區別。 她深呼吸一口氣,接過湯藥,喉頭一哽:“那你去給我抓一把蜜餞來,總行吧?” 朱玉點點頭,朝著小廚房走去。 趁著朱玉離開的間隙,顧休休掀起被褥,從榻上飛快奔跑下來,赤著腳,動作嫻熟地跑向院子里,捧著湯碗,朝著不起眼的墻角跟倒了下去。 聞著那濃郁的澀味,她的喉嚨里都在冒酸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位病懨懨的太子殿下。 這只是補氣血的湯藥,便如此難以下咽。不知他這三年來,整日與苦澀難聞的湯藥相伴,是如何熬下來的。 若是日日服用湯藥,雖說是活在世上,卻比死了也好不了多少,不過是死亡前的慢性折磨罷了。 她上個月突染惡疾,母親從宮中請來御醫,用那藥方子煮出來的湯藥,喝得她整個人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苦藥味,顯然已是腌得入味了。 莫要說是進食,連喝水都覺得反胃,腸子和胃都絞在一起難受,晚上更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思及至此,她不禁有些同情起太子了。 顧休休嘆息一聲,在碗底留了些藥渣,又用指尖蘸了幾滴湯藥涂抹在唇角,營造出喝過藥的假象,她終于舒了口氣,往回走去。 她跑得太急,忘記穿鞋,腳上只有一雙絲制的羅襪?;厝r,被院子里的碎石子硌了一下,硌得腳底生疼。 她抬腳將石子踢了出去,看著石子落下的方向,突然想起了什么。 昨日在夜宴上,四皇子抓她手臂時,從不知名的方向飛來了一塊小石子。 今日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又是一塊小石子打偏了手杖落下的軌跡。 那小石子是從哪里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是他,就是他,我們的英雄~小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