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鷹 第17節
“誒?” 蘇渺接過了那盒手機膜,困惑地說:“為什么不叫店家幫你貼呀?!?/br> 他跳下了玻璃柜:“這膜三十,店家手工費還要加十塊,不劃算?!?/br> “……” 蘇渺望向他手腕上那一塊據路興北說、價值百萬的機械表。 一個全身上下都是潮牌、連書包上的鋼制浮雕吊墜都價格不菲的富家公子,竟然會在意路邊貼膜的十塊錢。 不過,遲鷹身上的矛盾之處,又何至于此。 蘇渺看不透真實的他,他的世界仿佛城墻高筑,對外顯露的只是冰山一角。不似段橋那類頭腦簡單的男生,幾句話就能把自家祖宗十八代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我試試吧?!碧K渺拆開了手機膜的塑料盒子。 這家手機修理店的膜質量都不錯,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要收取人工費,蘇渺以前也自己動手貼過膜,但貼得不好。 她取出鋼化薄膜,撕開了一角,對準了遲鷹的手機邊框上端。 小棉布輕輕擦拭著屏幕上的灰塵,緩緩下拉…屏幕上有一些灰塵氣泡,也被她一點點地擠出來。 她全神貫注地盯著手機膜,而遲鷹則望著她。 她是易汗體質,額間有一層薄汗,臉頰泛著自然的潮紅,顯然是一路跑著來的。白色的連衣裙后背也潤濕了,顯出微粉的膚色,隱隱可見文胸吊帶的輪廓,很小的 size。 他喉結動了動,微癢。 蘇渺忽然回頭,遲鷹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擰開了手里半瓶農夫山泉的蓋子,喝了一口。 “唔…不然你還是讓貼膜小哥幫你重新貼吧?!彼龑⑹謾C遞過來,滿臉氣餒,“這個氣泡我怎么都擠不掉?!?/br> 遲鷹看著屏幕中間有一個微小的氣泡,倒也特別。 他收了手機,扔進 ito的側包里:“行,就這樣?!?/br> 說罷,他轉身走出了手機維修店,朝著皇冠大扶梯售票口走去。 蘇渺連忙跟上來,站在了他身后三級臺階處。 她以前經常站在他后面,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出神。 但這一次,遲鷹卻回了頭,疑惑地看著她——“?” 蘇渺:“??” “站這么遠,我要吃了你?” “……” “過來?!?/br> 說罷,他讓開了身邊的位置。 蘇渺遲疑了幾秒,跨上扶梯,走到他身邊站著。 倆人的身高差距很明顯,她一米六三,而他目測少說一米八七或者八八往上了。 她站在他身邊,大概只到他胸口位置,所以這樣的身高差所帶來的壓迫感,也特別明顯。 蘇渺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周遭氣溫似乎也在漸漸升高,她的呼吸完全被遲鷹身上的薄荷味所覆蓋。 對面扶梯的年輕女孩朝他們投來艷羨的目光,顯然誤以為他們是一對。 蘇渺五官明艷清透,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柔媚感,而她身邊的遲鷹模樣端方,氣質凜冽,黑眸里透著幾分剛硬的質感。 倆人給人的感覺…是嚴絲合縫地般配。 蘇渺以前曾有很長一段時光,也是以路人的視角遠遠觀望他。 遲鷹大概不會記得和她初見的那一次。 她被學校里幾個不良少女追逐著、慌不擇路地跑下扶梯,一頭栽下去。 身旁的少年敏捷地出手,將她攔腰撈了回來。 那時候她驚心動魄,害怕到了極致,根本沒敢正眼打量救命恩人的模樣,只想著趕緊逃離。 遲鷹揪著她的衣領,喃了聲:“不要命了?” 那嗓音不是她常年聽慣的方言,而是純正的普通話,蘇渺情不自禁地望向他。 優美的骨相決定了那是一張俊美端方的臉龐,而冷冽的眼神,又讓他的五官沾染了凌厲之感,單眼皮沒有褶子,漆黑的瞳孔帶著深沉的力量感。 便在這時,那幾個不良的大姐頭追下了扶梯,嚇得蘇渺一個激靈,又想跑。 遲鷹將女孩攥在身邊,回過頭,漆黑如巖的眸子,凌厲地掃了那幾個大姐頭一眼,似在說:“有膽子就來?!?/br> 人和人之間…都有某種微妙的氣場。 幾個女孩感覺到了他眼底的戾氣,放棄了招惹,轉身朝扶梯之上跑去,就像逆行的魚,驚得路人叫罵。 蘇渺松了口氣,一聲“謝謝”還沒來得及說,電梯到了盡頭。 少年松開了她,沒有多的話,與她錯身而過,消失在了通道里。 那是蘇渺第一次感知到,原來一個堅定的眼神,就可以讓人臣服和畏懼。 他身上…有她最渴望卻不可得的東西。 每每相遇,她都會情不自禁地觀察他。 有時他一個人,戴著耳機,氣質安靜而沉穩,靜水流深。有時,他身邊會跟幾個不安分的少年,他也會和他們說笑,張揚而熱烈。 就像在黑暗和寒冷中瑟瑟的發抖的人,當那一抹溫暖的天光遺落,會情不自禁地渴望和靠近。 他就是蘇渺晦暗世界里唯一的那抹光。 …… 扶梯到了盡頭,蘇渺帶著遲鷹七拐八拐地進了對面一條居民樓巷子,去了蘇青瑤最喜歡的那家昌昌小面館。 遲鷹照例點了一碗清湯面,蘇渺進店點餐,一回頭,卻發現少年又沒了蹤影。 和上次一樣。 “……” 她郁悶地坐在了椅子邊,心里掠過一絲絲的澀意。 患得患失的感覺,真的很糟糕。 每一次感覺和他靠近了些,下一秒又是遙不可及。 “找我?” 低沉磁性的嗓音自身后響起。 蘇渺回頭看到他,沉寂的眼底泛起波瀾:“我以為你又像上次那樣…放鴿子?!?/br> “上次是秦斯陽十萬火急的催命電話?!边t鷹拎著一個白色的藥店塑料袋,“這次我關機了?!?/br> “哦…” 遲鷹從藥袋里取出一瓶跌打外傷藥和棉簽,單膝蹲下來,擰開酒精噴霧,噴在她膝蓋擦傷處。 “嘶?!?/br> 尖銳的刺痛令她倒抽一口涼氣。 但遲鷹并不溫柔,甚至帶著幾分粗糙的意味,用棉簽蘸著酒精,一點點將她膝蓋上的塵土捋開。 “疼…”她下意識地縮回腿,眼睛都紅了。 “我知道疼?!鄙倌甏值Z的手用力地掌住了她的小腿,就像鉗住了獵物一般,令她動彈不得,“給我忍著?!?/br> 這句話說得霸道又溫柔,蘇渺果然不敢再亂動。 他手肘撐在自己敞開的膝蓋上,躬著身子,姿態比她略低些,用棉簽在她破皮的傷口處上一圈圈地敷著淡黃的膏體藥。 “還疼?” “疼…”蘇渺疼的眼淚都浸出來了,“哪有…哪有直接拿酒精招呼的!” “消毒?!?/br> “你根本不會弄?!?/br> “正在學?!?/br> “……” 遲鷹附身,輕輕吹了吹傷口。 蘇渺全身的感官都凝注在了膝蓋的傷口處,說不上來那是什么滋味。 不是疼,而是被羽毛劃過時的陣陣顫栗和酥癢。 傷口不嚴重,一點破皮的擦傷。 但她皮膚細嫩光滑,一點小小的傷口瑕疵都很明顯。 遲鷹見面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膝蓋的擦傷,下午都沒有,應該是剛剛過來時才摔著。 本來以為她會主動講,甚至抱怨幾句,但她提都沒提,忍著疼站在那里…給他貼了半晌的手機膜。 不知道是善良,還是體貼。 總之…讓人心疼。 遲鷹有點不自在:“怎么摔了?” “走快了不小心?!?/br> 他嘴角綻開一抹輕佻的笑:“這么急著見我?” “才不是呢?!迸⒛橆a微燙,急切地辯解,“我是被人追著慌不擇路…” 話音剛落,蘇渺便反應了過來,遲鷹根本就是故意這樣說,想從她嘴里套實話。 他太聰明了,和他說話必須要多加好幾個心眼… 她止住話頭,不愿意多說,但遲鷹已經能猜到大概的情形了。 店家將豌雜小面端了上來,蘇渺拿起辣椒盒,一勺一勺地加著油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