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一只大橘不會修仙 第72節
后來呢? 程梓聽著風中悅耳的歌聲,隨口一問。 岑想順嘴替他翻譯:“后來呢?” 玉娘回眸瞧他,見他懶散又隨性的模樣,明顯對這里不熟也不感興趣,挑了挑眉。 “后來,那書生成了當年的狀元?!彼Σ[瞇地回答,“他叫姬道,雖然不曾入朝為官,卻是眾多科考出身的官員士子們心中最為實至名歸的一介狀元。他在金鑾殿上寫的那篇策論,其深度之高廣,至今是一座難以超越的高峰?!?/br> 聽到熟悉的名字,程梓一下抬頭,眼睛閃閃發光。 玉娘迎著他圓亮的金瞳,忍不住伸手想摸,但臨江仙不像個好親近的主,為免得罪貴客,她遺憾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但目光還是忍不住在程梓身上逡巡,想著改日也找一只橘貓來養,最好和這只同一品種,也養得胖胖的。 說話間,三人一貓進入臨水的木屋。 穿過雕花大門,屋內明亮而寬敞。兩張矮桌并排置于窗前,近似落地的木格窗外是茫茫水汽,在晨光里清波粼粼。 一面珠簾靜靜垂落,對面是懷抱琵琶落座的女子。女子看上去有些年紀了,但濃妝掩去了面上的歲月痕跡,眉目冷艷,氣質清疏。 程梓抻著脖子往前看,見到那垂眸端坐的女子,冷不丁想起剛才在云袖閣門口時臨江仙一擲千金的大場面。 從他手里接過那顆鵝蛋大的東海夜明珠時,一貫寵辱不驚的玉娘手都是抖的。 她捧著這顆可以買下一座城的珍寶,猶豫了許久才說:“先生,小女子暫無出售云袖閣的想法?!?/br> 岑想當場就笑出聲。 回憶到此,程梓也彎起眼睛,笑著在臨江仙手上蹭蹭,蹭點財氣。 臨江仙不明所以,但還是順著他蹭過來的腦殼撓撓他的耳根和下巴,然后捏住他的爪子不動了。 “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茶糜外,煙絲醉軟……” 眾人落座后,琵琶女子開始彈唱。也是評彈那個味兒,細聽來卻更起伏錯落,如山水連綿。 程梓聽得搖頭晃腦,如同一顆扭動的向日葵。 嗯,《植物大戰僵尸》里開局解鎖的那種。 臨江仙拿起桌上的橘子剝開,喂他吃了一瓣,施施然進入正題:“姑娘,我們來此并非為了聽曲,而是另有目的?!?/br> “嗯,除了這只貓?!贬朦c頭補充,還戳了戳程梓的腦門。 程梓嚼著橘子,不耐煩地撥開他的手,瞪他一眼。 ——別打擾貓大爺我聽曲兒! 玉娘掩唇笑道:“先生出手闊綽,來歷自是不凡,想來云袖閣內也沒有什么人能入您的眼,我倒是早有所料。既然不為受享而來,那二位要的,大抵是我們這兒最有價值的東西——情報了?!?/br> “姑娘敞亮?!?/br> 岑想不知何時給座上三人都倒了酒,將一杯遞給玉娘,順手碰了碰酒杯,又看向臨江仙:“那我說了?” 臨江仙點頭。 玉娘端著酒,笑吟吟等他繼續。 岑想開門見山道:“我要打聽個人,他叫盧玉,不久前被京城的一位大人相中,在背后扶持他打理自己的生意?!?/br> “盧玉?!庇衲镏貜瓦@個名字,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笑道:“先生想打聽的其實不是他,而是那位扶持他的人吧?” 岑想毫不猶豫地承認:“對。這份情報的價格多高?有剛才那顆東海夜明珠高嗎?” “不及?!庇衲飺u頭道,“那位相公位列太傅,三公之一,曾教導過當今陛下,如今是太子殿下的老師。他的勢力遍及朝野,觸角甚至向修行界蔓延扎根,數年前曾幫助國師同云上府牽線,至今無人知其深淺?!?/br>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歉然道:“關于這位相公,我能說的只有這么多。但我可以提供一份盧玉的情報,包括他這段時日在京城的所作所為?!?/br> 說罷,她從屋外喚來一人,讓她去取。 臨江仙摩挲著程梓的貓貓頭,狀若無意地問道:“最近人間江湖可有什么組織覆滅?” “嗯?”玉娘一怔,隨即思索著道:“先生這樣問……確實有個殺手組織在前夜被人連根拔起。那組織收錢辦事,組織內的殺手多是修行者,覆滅時,江湖朝堂皆有震動,直到今日也還有很多人在查探滅掉他們的是何方神圣。難道先生對此事也有興趣?” “隨口問問罷了?!?/br> 臨江仙沒有多說,又剝了一顆橘子喂給程梓,看著他鼓鼓的腮幫微笑。 玉娘看著他,只覺得高深莫測。 不多時,情報送過來了,只有幾份竹簡和一張做過標記的京城地圖。 玉娘識趣地離開,至于那彈唱的女子,因為程梓喜歡,臨江仙讓她留下,只是在珠簾上設下屏障,讓自己這邊的聲音傳不到她那里去。 有人幫忙周全細節,岑想便沒想太多,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份竹簡翻開。 “喵喵……” 程梓的興趣也消磨得差不多了,收回目光,低頭跳出臨江仙的懷抱,踩著一份竹簡把它滾開。 小爪子踏過工整細密的篆字,引得臨江仙的目光追逐過去,在看到其中一列時忽然定住,輕輕按住程梓后背:“先別動?!?/br> “喵?” 腰上突如其來的力道讓程梓不適應地臥倒,像一張貓餅似的攤手攤腳,扭頭一臉無辜地看向他。 臨江仙把他抱起來,露出底下被他遮擋的那一片文字。 岑想似乎也意識到什么,湊頭過來一起看。 “這是……盧玉這段時間的行程?” 程梓尾巴尖晃了晃,定睛細看,在那寥寥數列的行程記錄里,有三分之一是重復行程,都是他前往城內某處民居。至于去干什么,記錄里沒提。 如果不深究,這幾條記錄放在大量與經商有關的文段里并不起眼。若不是程梓方才踩過,臨江仙只怕也要把這卷竹簡看完大半才能發現。 “事出反常必有妖……”岑想托著下巴,“所以咱這是抓住重點了?” 臨江仙意味深長地看了程梓一眼:“是啊,抓住重點了?!?/br> 程梓一歪頭。 看他干什么?他真的是隨便選了一份竹簡,在攤開時無意間踩上去的! 為什么搞得好像他在故意引導似的。 程梓鼓鼓臉,抬爪把他側向自己的面容推回去。 別看別看! 臨江仙從善如流地垂下眼簾,拿起竹簡說道:“這幾條行程是重點,卻未必是重點的全部。我想把其他內容都看看?!?/br> “那你看吧,我跑一趟那個地方?!贬肓⒖倘酉率诸^的竹簡,選擇更感興趣的一件事。 “喵哇!” 程梓見狀,眼疾手快撲上去掛在他衣服上,從腰部爬到胸口,像一張金色的大毛毯掛在他胸前。 大毛毯甩了甩尾巴,扭頭沖臨江仙喵喵叫,大意是自己要和岑想一起行動,讓他在這兒好好看,注意休息,別累著。 “你就是不愛看書,想偷懶?!迸R江仙微笑著戳穿他。 “唔……喵嗚喵嗚?!?/br> 嗯嗯,你出錢,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程梓尾巴甩動的幅度更大了點,麻溜地躥到岑想肩頭,一邊蹲坐下來一邊點頭同意他的話,語氣無奈又溫和,如同在包容任性的孩子。 而這其實是臨江仙平常對他的態度。 臨江仙捏了捏眉心,無奈地擺擺手:“去吧去吧,記得小心行事?!?/br> “喵!” 那當然,我你還不放心嗎! 程梓立起身拍拍胸脯,大包大攬,自信十足。 岑想也沖他挑挑眉:“安心,我雖然比不上你,但一只小貓我還是護得住的?!?/br> “……” 臨江仙翻書的手一頓。 他原本是很放心的,現在忽然有些不安了。 不過看到程梓興致勃勃的模樣,臨江仙并沒有掃他的興,只是朝他敦實的背影多扔了兩個防護術法。 他家橙子運氣素來很好。 比起擔心程梓,他覺得自己更應該擔心的,是那個仍然在試圖拿程梓當踏板,撥正天機的癡人。 …… “小貓崽子,你的這個后臺可真是不簡單?!?/br> 岑想在大街小巷的陰暗死角處飛檐走壁,跑酷的同時不忘與程梓搭話。 “嗚喵嗚喵?” 因為他有錢長得好看還對我好? 程梓摟住他脖頸,一本正經地問著臭不要臉的話。 岑想“噗”地笑了一聲,捏捏他粉紅的鼻子:“就你會說話,小嘴叭叭的——你覺得我指的是這些嗎?” “喵喵喵,喵喵?!?/br> 我知道不是,但除了這些,我也不在意別的啊。 程梓甩開他的手,貼著他在迎面而來的風里瞇起眼睛,耳朵愜意地一抖一抖。 “你就仗著他寵你?!贬胍徽Z道破天機,“要不也說不出這樣任性的話?!?/br> 稷山山神實力強大,地位超凡,除了個別腦子不清醒的,誰見了他不客客氣氣?就算夸他,也是找些聽起來就很有文化的詞,唯獨程梓不走尋常路,看似是在夸他,關聯的卻全是自己。 “喵?” 羨慕嗎? 程梓笑彎了眼睛,把臉伸到岑想面前嘚瑟,被他戳了一指頭笑罵兩句,關系親得如同多年損友。 笑鬧間,那棟盧玉常來的民居到了,就靜靜坐落在小巷最深處,被左右屋子投下的陰影交錯掩蓋。 屋子被打掃過,非常干凈,幾乎到了一塵不染的程度,有種試圖偽裝,卻過猶不及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