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一只大橘不會修仙 第17節
“別鬧?!痹蒲┠坎恍币?,一點余光都沒分給兔子,直勾勾盯著唯一一條入鎮子的路,“不要擋我視線,吃你的蘿卜去吧?!?/br> 踏雨嘴角一挑,也不介意他的生疏,仰頭去看頭頂的梨樹,就見樹上原本茂盛的枝條折斷了許多,只剩幾根垂著熟透果實的蔫巴巴地堅持著,看上去好不可憐。 想起剛才聽到的巨響,兔子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無奈地搖頭。 “你們啊,是不是忘了咱們到這隱遇鎮來所為何事?” 兔子扯了扯自己兩條長耳朵,抱著胡蘿卜低頭啃了一口,微微笑道:“我們可是來這兒看守放逐之人的牢頭,結果你倆放著正事不做,忙著跟一只貓相親相愛,方才還把三個人放出去了——” “上頭若是追究起來,你們準備如何交代?” 云雪不為所動,張口發出了低沉而冰冷的男聲:“你才是牢頭,我與梨漱不過是此地囚徒中比較幸運的兩個?!?/br> 兔子意味不明地一笑,正想再說什么,忽的耳朵一動,張開的嘴頓時閉緊,還掩飾似的低頭啃了口蘿卜。 同一時間,云雪猛地站起,望向前方的眼眸閃閃發亮,腳下焦躁又期待地踱著小碎步。 梨樹也無風自動,歡快地擺起僅存的枝葉,婆娑作響。 少頃,道路盡頭,從夕陽斜照而來的方向緩緩出現一輛牛車。 拉車的青牛身形高大,比一般的牛要大上一圈,卻令人感到十足的溫順平和,步履也從容舒緩。 柳娘子與王大郎坐在車頭,后方放著采購的東西,那只備受牽掛的橘色大貓則蹲坐于柳娘子肩上,仰著腦袋吹著風,胡須一抖一抖,尾巴尖一勾一勾,愜意無比。 直到牛車進了鎮口,程梓才察覺有道炙熱的視線追隨著自己,低頭一看,便見到平日沒他帶領絕不踏出家門一步的資深宅狗云雪正站在梨樹下,咧著嘴沖自己笑。 忽而有風經過,吹得梨樹枝丫搖擺,沙啦啦的輕響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鄉野牧歌,一種回家的感覺襲上心頭。 “喵嗚!” 程梓眼睛一亮,車子沒停,他便一個縱身飛躍撲向云雪,在天與地、云與風之間劃過一道利落的弧線,撲進云雪柔軟的毛毛里。 “喵嗚喵!喵嗚喵!” 程梓在他身上使勁兒磨蹭,還抬起爪子抱住他深吸一口——??!是陽光的味道! 他家云雪依舊是他熟悉的那個棉花團子——曬了一天太陽的那種。 程梓才出去半日就經歷了一大堆事,回來途中整只貓都是麻的?,F在吸了下狗,瞬間感覺活過來了! “汪嗚?!?/br> 云雪溫溫柔柔地叫了一聲,抬爪輕撫他的腦袋,好像在回應孩童的撒嬌,又帶著安撫的意味。 程梓整個癱軟在他的毛里,嗚喵嗚喵地叫喚著,不想起來。 踏雨靜靜地看著他倆膩歪,內心卻實實在在翻了個白眼。 救命??!鎮子里的傻子貓狗組合又來秀他一臉了! 兔子的三瓣嘴動了動,做出個一言難盡的表情,隨即繼續啃蘿卜,連啃三口! 這個冰冷的世界果然只有胡蘿卜和大白菜能帶給他一絲溫暖! 剛想到這兒,踏雨便聽到“啪”的一聲輕響,隨即被地上濺起的灰塵揚到眼睛。 “……” 它定睛看去,原來是一顆碩大飽滿的金黃色的梨掉到地上,很快又咕嚕嚕滾到程梓腳邊,時機掐得剛好,就在程梓與云雪互相蹭頭表示親密之時。 踏雨:你這梨,莫不是綠茶味的? 與此同時,沉迷吸狗的程梓感覺后腿被什么東西碰了一下,一低頭便瞧見了那顆頗有心機的梨。 他眨眨眼,伸腿把它扒拉到懷里,咧開貓貓嘴笑得高興。 不過,當他抬頭想要跟梨樹道謝時,卻發現自己出發前還繁盛茂密的大梨樹,此時像剛經歷過臨海臺風天摧殘一樣,不僅葉子掉了大半,枝杈也斷得七零八落。 程梓傻眼了。 他這是出去了一天還是出去了一百年? 難道“爛柯棋局”不是寫意的傳說,而是寫實派? 考慮到這個世界的背景,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程梓的小腦袋瓜子轉得飛快,不等詢問別人具體的原因,就幫梨樹把理由編圓了。 他把梨子塞給云雪,幾個縱跳上了一根還算完好的樹枝,踏著吱吱呀呀要斷不斷的聲音走近主干,心疼地蹭了蹭。 心疼梨樹的同時,不妨礙他給踏雨拋去個眼神當做招呼。然后耳朵一壓,尾巴一卷,在那里蹲坐下來。 踏雨甩甩耳朵,抬眼瞥了下程梓,皮笑rou不笑。 感謝你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啊。 程梓不知道,也不理會踏雨的想法,真情實感地心痛著梨樹斷掉的枝葉,尤其是那些他記著的結了果子的樹枝。 因為過于心疼,甚至有一點生氣,他壓著飛機耳,渾身毛發微微炸開,在夕陽下看去就像一團蓬松的金色云朵停駐于枝頭,粉白的rou墊按在枝杈斷口處,齜牙發出氣憤的低吼。 別讓他發現是哪個魂淡家伙把他的梨樹弄成這樣!否則他高低要叼著意江山的魚竿抽丫一臉,再掛上魚鉤給意江山拿去釣魚! 微風輕拂,梨樹舒展余下的枝條,在風中晃蕩。 “喵喵,喵喵喵?” 程梓板著臉,問樹下的云雪怎么回事。 云雪見著他平安無事回來,放松地原地坐下,聽他問起梨樹的事,眼里閃過一絲笑意。 要不要告訴他,之所以會這樣,是梨漱這蠢東西因為太過著急而忘了自己是一棵樹,差點把自己連根拔起摔死在隱遇鎮門口? 算了算了,橙子只是一只小貓咪,笑點還低。 若是他被這件事笑死,那可不行。 于是云雪忍著笑,一本正經地汪了幾聲回答他,大意是下午的時候刮了陣大風,梨樹木秀于林,平日又不行善積德,所以被風摧了。不過這棵老樹生命力頑強,過段時間就能長好,讓他不要擔心。 梨漱:“……” 吹過隱遇鎮的風忽然大了點,梨樹左右搖擺,一條折斷垂地的枝條不經意地抽了云雪耳朵一下。 你丫找的什么爛理由?! 是誰平日不行善積德,你個蠢狗摸著你那二兩不到的良心再說一遍! 云雪不為所動,伸出后腿蹬開那根枝條。 程梓并未察覺這倆的暗潮洶涌,聞言一撇嘴,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兇巴巴地喵了好一通,說這風來得不是時候。 好在他脾氣不壞,喵完了,氣也出了大半,張開兩只小山竹般的爪墊拍拍梨樹的主干當做安慰,便扭頭跳了下去。 “喵哦!” 邁著小碎步跑回云雪身邊,程梓回頭同梨樹道別,又在云雪身上磨蹭兩下,才跑回一直等在前頭的柳娘子肩上。 “你啊,真是交游廣泛?!绷镒有χ嗳嗨亩?,旋即向王大郎點頭,示意牛車繼續往前。 臨走前,她狀若無意地看了看云雪和踏雨,與后者的眼神有一瞬間的交匯,眸間笑意淡去。 大青牛拉車走向鎮子南面,不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 目送他們遠去,踏雨吃完最后一口胡蘿卜,耷拉在身邊的耳朵才緩緩豎起。 他直視前方,良久,口吐芬芳:“去你大爺的放逐之地,這不公共茅廁一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云雪一歪嘴,邪魅狂狷:“你剛才對著我不是挺狂的嗎?” 踏雨抖抖毛,嘆了口氣說:“誰讓偌大的隱遇鎮里,我就只能打得過你呢?” “……就你特么人間真實?!?/br> …… “橙子!我的橙子??!你終于回來了!沒有你我可怎么活??!” 回到家,程梓一進門,就被哭天喊地的姜書客狠狠摟進懷里,按在心口,哭得是梨花……哦不,就他那大臉盤子,應該是向日葵帶雨。 姜書客經常抽風,而且十次里有九次是因為學堂作業繁重。 程梓淡定地掃一眼他手上的墨漬,再看他皺起的小胖臉,心里頓時明白了一切。 估計是被罰抄書罰麻了。 彼時,姜二叔坐在廊下剝豌豆,對自家兒子以假亂真的演技絲毫不為之動容,用慵懶平和的語氣說著冷酷無情的話語: “今天不把書抄完不許吃飯?!?/br> “哇啊啊啊啊??!——” 姜書客哭得更大聲了,一邊哭一邊托起程梓,用他背上的毛毛給自己擦眼淚,成功地眼淚沒擦干,倒糊了一臉貓毛。 換毛期的鍋。 程梓無語又好笑,抬爪給他擦眼淚,喵喵叫著安慰他兩句。 姜書客吸了吸鼻子,握著他粉白的爪爪說道:“還是你對我好,晚飯的魚我分你一半?!?/br> “怎么回事???” 因為要卸貨,柳娘子慢了一點進門,大包小包進來時就看到了抱著程梓哭唧唧的姜書客、擺在水井旁桃樹下的書桌,以及桌旁好幾本攤開的書籍。 姜二叔放下豌豆,上前接過柳娘子手里的東西,順勢為她解惑:“這臭小子今日上課不好好聽講,先生在前面講解典籍,他在后面偷看話本,被罰抄寫四書五經各一遍,以儆效尤?!?/br> 柳娘子長眉一豎,照著姜書客的后腦勺就呼了一下。 “去抄書!不抄完今天不許吃飯!” 姜書客鼓了鼓嘴,摟著程梓起身,委屈巴巴地走向書桌。 “我看的又不是什么閑書,那話本子明明也是先生寫的……” “嗯?” 柳娘子警告地挑高尾音,姜書客立馬慫了,一溜小跑到桌前坐下,提筆接著先前寫的繼續抄書。 就是那表情十分痛苦,足可讓看到的人看圖寫話出一本《抄寫,從入門到入土》。 程梓無聲一笑,也不是幸災樂禍,就是想起高興的事情。 在姜書客身旁趴臥下來,程梓盯著這穩不住的皮孩,監督他度過剛開始最容易走神的一段時間,直到他定下心來,才收回眼神。 長長的尾巴甩了甩,程梓別開眼,冷不防瞥見身前一本藍色封皮的書,大概是姜書客上課偷看的話本,因為封面的書名與其他古籍格格不入,叫《天闕小記》。 他一時好奇,忍不住伸爪把封皮撥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