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賴。(一更)
山上的雪下個沒完沒了。 灰沉黑霧遮天蔽日,室外冰天凍地,狂風夾雜綿綿白雪,吹得窗戶持續振動。 郁悶的妮娜本想跑去隔壁找舒杭玩,可他房里無人,打電話也沒人接,她細細琢磨,似乎從動漫展那日后,他的行動軌跡變得十分詭異。 可說到那日,她又不得不想起某個讓她心煩意亂的男人。 那天,她原想在酒店外跟男人分道揚鑣,沒曾想他直接化作牛皮糖粘著她不放。 她走到哪里,車跟到哪里,上了計程車也不消停,男人直接半路攔車,略過目瞪口呆的司機,強硬的抱她下車。 妮娜氣得七竅冒煙,可這人罵不還口,打不還手,手臂被尖牙咬破了,他也只是淡淡瞥過,低身給她系好安全帶。 “呸,無賴?!?/br> 她罵累了,氣喘吁吁的喃喃。 “一向如此?!?/br> 牧洲心情愉悅,揚唇笑得歡,“不然怎么能成為小鎮渣男?!?/br> “...” 妮娜郁悶闔眼,殺心四起。 她只想撕爛那張嘚瑟的笑臉,晃得人眼睛疼。 ** 傍晚時分,百般無聊的妮娜抱著手機翻來覆去地滾,倏地坐起身,給遠在江南的賀枝南打電話。 其實自那日見到牧洲,她便第一時間想告訴南南,順便旁敲側擊地打聽他突然跑來北城的原因。 可無奈婚禮將近,賀枝南除了自家甜品小店外,還要忙著籌備婚禮,都沒時間跟她好好聊天。 這次碰得剛剛好。 那頭的女人聽她說完,稍顯詫異,“牧洲去北城了?” “你不知道?”妮娜滿臉茫然。 “沒聽說?!?/br> 賀枝南昂頭朝給她遞水果的魏東微笑,這頭一本正經編瞎話,“不過魏東說今年物流公司運營不錯,他興許是去北城開分公司,擴寬市場?!?/br> “哦?!?/br> 妮娜郁郁寡歡,盤旋在心間的那團熱氣也逐漸消散。 她就知道,他說的那句“為她而來”不可信,至少不能全信。 “下個月的婚禮,你記得提前來?!?/br> 賀枝南溫聲細語的要求,“你是伴娘,你得幫我多干活?!?/br> “知道了?!?/br> 妮娜應聲,沉默兩秒,神神秘秘地問她:“...伴郎是誰?” “還能是誰,你閉著眼睛都能猜到?!?/br> “哦?!?/br> 果然,逃不掉的宿命。 那頭笑聲悅耳,貼心提議,“你要不嫌棄可以跟牧洲一路過來,路上有個照應,我也放心一點?!?/br> “我自己來?!?/br> 她特別嚴肅的強調,“我跟他不熟,拒絕同行?!?/br> 女人也不拆穿,笑了笑,自然地轉移話題。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電話掛斷。 賀枝南放下手機,美滋滋嘗了塊切好的蘋果,魏東走來摟住她的腰,不解地問,“為什么不告訴她牧洲去北城的原因?” “我才不說呢?!?/br> 女人側頭看他,眼波流轉,憋著一股傲嬌勁,“我家妮娜多好,走哪都有人喜歡,雖說牧洲也是好人,可他欺負過她,當然不能就這么算了,娜娜會心軟,我不會,至少明面上不能幫他?!?/br> 魏東了然點頭,“老婆威武?!?/br> ** 晚餐時間,餐桌上只有妮娜一個人。 朱老爺子比原定返程時間晚了幾天,說是順便去隔壁市拜訪故友。 舒杭突然人間蒸發,靜姝一直沉迷畫室,牧洲已經兩日不見人影。 偌大的屋子空空蕩蕩,她食欲不佳,吃了兩口就撤了,端著小巧精致的果盤繞到畫室門口,輕輕敲門。 “進來?!膘o姝的聲音,是滲進骨子里的那種清冷。 她推門而入,撲面而來的顏料氣息,不刺鼻,聞著讓人提神醒腦。 女人端坐在畫板前,長發松松挽起,用一根畫筆固定,手上拿著顏料盤,正細致地為畫作上色。 “靜姝jiejie?!?/br> 聽見喚聲,靜姝回了點神,抬頭沖她微笑,“妮娜來了?!?/br> “李嬸說,你這兩天又沒怎么吃東西?!?/br> 妮娜走近,果盤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滿眼擔憂,“你本就在生病,還這么不愛惜身體?!?/br> 靜姝抿了抿唇,眼底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灰光,放下手里的東西,側過身看她,“愛不愛惜,也就那么點時間了?!?/br> “你少胡說?!?/br> 妮娜一聽這話就急,更多的是無法言喻的心疼,“十年前醫生就這么說,你還不是活得好好的?!?/br> “可是...” 靜姝抬手捂住心臟的位置,極勉強地扯了下唇,“我能感受得到它正在慢慢枯萎,也許哪天突然就沒力氣了?!?/br> “jiejie...” 妮娜有顆很柔軟的心,光想想她說的話,便忍不住濕透眼眶。 “哭什么?!?/br> 靜姝眉目柔和,見她淚眼婆娑,伸手替她擦干眼角的淚珠,“眼淚留著,等哪天我真沒了...” “你又來,再這么說我真生氣了?!?/br> “好好好,我身強體壯,能活一萬年?!?/br> 妮娜哼哼,“這還差不多?!?/br> ** 之后,靜姝在她的監督下強行塞進一整份果盤。 暮色降臨,女人繼續沉迷作畫,妮娜則滿畫室到處瞎逛。 畫室左側墻上掛滿已經完成的畫作,靠墻的位置放置幾副打包好的畫框,為首的那副包裝紙撕開小口,她好奇地撩開去看,見著畫中人,瞳孔逐漸撐大,呼吸靜止,思緒慢慢回籠,慢慢清醒。 “我聽舒杭說,那天是修遠哥哥的生日?!?/br> 靜姝呼吸一顫,鮮紅的色彩劃出邊界線,她聽懂妮娜的問話,坦然承認,“嗯?!?/br> 妮娜走到她身后,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你見到他了嗎?” “嗯?!?/br> “沒說話?” “沒有?!?/br> 靜姝緩緩垂眼,轉頭看向窗外,一點點回憶起那個漫天飛雪的夜晚。 她帶著親手畫的生日禮物去見他,本想送了就走,沒想到卻被一個漂亮的短頭女人先一步截胡。 那么冷的天,女人穿著皮衣短褲長靴,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 他很紳士地替她撐傘,載著女人消失在漫漫雪夜。 “要不要跟上去?”舒杭不確定地問。 “不了?!?/br> 她搖頭,轉身看了眼后備箱的畫框,笑意酸苦,“送不出去的,又何止是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