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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執冷聲:放開。 沈野不肯, 急急道:京中形勢不好,我父的兵符都被劉提督竊取,在何參將來之前, 沒人能控制京中局勢。你了解京中布防,若何參將領樊城兵來,只有你能最快調度。蕭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怎么就你不懂! 沈野怒其不爭地看向他, 卻見他一眼望回來, 反問:所以呢, 我要讓她死嗎? 沈野微怔。 他從沒在陸執臉上見過這樣的神色。 我十五歲那年入宮是她救了我。自那日我就起誓,為她刀山火海尚不能辭。 這樣, 我去, 行嗎?沈野深吸一口氣, 道, 我府上至少有些人, 我去也比你去有勝算! 如你所言蕭潤既想讓我死,定會容我進去。旁人去才是真的送死, 他再不和沈野拖延一句, 轉身脫離他的掣肘, 你若想幫我,就讓你府上的人去長安前街。 你真是沈野咬牙。 陸執將手中右半的虎符交予他,道:從前為防宮變,鎮北將軍曾藏左半虎符在十三司。蕭潤手中兵司不足,想逼宮定要遣禁衛軍,十五司蔣提督是他的內應,他見長興無人定會放松警惕,多半于會定平長安圍宮撤兵,你且領兵在此等候。另傳信給參領,著重守住東城門,不要放走一人。 沈野見攔不得他,只得應了:知道了。 京中已經亂作一團,好些被蕭潤召歸的兵士見人便殺,有意制造恐慌。 陸執駕馬自巷后的近路馳到蕭府后身,于黑暗中瞧見幾個盯梢的將士。 長安前街適時出現嘈雜聲響,這條街是宮中去蕭府最近的路,盯梢的人互換眼色,向前街聚了一聚。 陸執在暗里瞧著,于空隙中翻進蕭府后墻。為了不引人注目,他選了火勢最旺的一條路,這條路上無人盯著,卻因火勢而致空氣guntang,濃煙也燒灼萬分。 氣息像入了火,呼吸都灼痛。 陸執迅速用衣衫沾了井水,以袍袖略擋于鼻前。即便如此,身上也被焰灼傷,但他幾乎感受不到了,眼里只有焰里的主屋。 那房的橫梁幾欲被燒斷,外圍一周都被火圍住。他離得近些時,聽得到房中小姑娘低而恐懼的啜泣,聽得他心頭發顫。 顧及不得太多,他徑直沖入火中,袍角被肆無忌憚的焰星縱燃,他像是渾無知覺。 她在主屋最深的一間內室。 室中的氣息被焰灼得越來越燙,幾乎無法入肺。他一路跑過去,終于瞧見內室中的人。 她所出的里屋周遭被油所圍,四周都是焰,穿著大紅嫁衣的小姑娘無力地拿起房中僅剩的茶水,努力想將自己眼前那一片火意潑澆掉,卻如揚湯止沸。 救命啊江念晚被困在不足尺長的地方里,哭聲一直在抖,帶著莫大的恐懼與無助,誰、誰來救救我啊 陸執低聲喚她:公主。 似在這個地方看見了最不可能出現的人,江念晚怔怔看他,只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陸執? 自從兩年前他失約,她已經很久沒有在私下里見過他了。上一次聽他說話,是聽他說賀自己不日大婚之喜,那時他聲音清清冷冷沒有溫度,似乎也沒有什么情緒。 是我,你不要動,陸執伸手推開轟燃的書柜,想移出一條路來,等我一下。 他袖口被書柜上的焰點燃,那焰一直燒到他手腕上,又爬上他的手臂,江念晚大驚,伸手捂住嘴,聲音里帶上哭腔。 不要!你不要過來了! 他沒有聽,仍舊以身體硬抗,似是感受不到疼痛。 為什么啊?江念晚忽然覺得困惑,陸執從兩年前就開始與她疏離,她曾經在他面前小心流露過的心思,他全都視而不見。 在江念晚眼里,這個人,是沒有心的。 可眼下這個沒有心的人,竟然會穿過火海來救她。 她眼睜睜地看上他全身幾乎都被火縱著,卻還是固執地朝她這邊走,不顧生死的固執。 她又驚又怕,難以言喻的酸澀感受狠狠撞上心口,語氣幾乎在祈求。 陸執,你別過來。 我求你了,你別過來你不用救我了 那個人不聽,江念晚淚如雨下。 你走啊,我不想看見你! 他還是過來了,赴湯蹈火奮不顧身。 江念晚怔住了,于火海guntang的濃煙中,似乎只看得見他玄紫的深色官服。 而他眼里,同樣只有她的位置。 然而不及他將衣袍上的焰拍滅,內室上方忽而發出斷裂聲響,搖搖欲墜。 江念晚已經被內室的焰嗆得說不出話,下意識抬頭望去,怔怔看向塌下的橫梁。 不及她反應,她已經被人拽著,有人環抱在她身上護住她,生生用脊背替她抗下。 眼前的人鼻尖墜下冷汗,和她臉上的淚混在一起。 陸執! 現下一呼吸就是灼痛的濃煙,但她還是不住地喊著他的名字。 他用身體將背上的橫梁抬起,江念晚聽見他骨頭碎裂的聲音,喉嚨里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