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130節
申軒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喝茶?!?/br> 人看著粗糙,說話卻滴水不漏。 看似簡單的幾句話透出好幾個意思: 第一,開封府來的這批人里再沒比我身份更高的了,我親自來,給足了面子,任誰都挑不出錯兒; 第二,且不說真問假問,我都拿簡在帝心的小侯爺開刀了,您幾位也沒理由不配合; 第三,這順序是按輕重緩急來的,回頭您也別拿尊卑貴賤那套說嘴…… 方保一抬手,“才被小侯爺灌了一肚子水,茶倒不必了。敢問駙馬,昨日案發前后,您在哪里做什么,可有人證?” 申軒神態自若道:“在書房練字,沒有人證?!?/br> 方保:“跟著伺候的書童和隨從呢?” 申軒笑了下,確實有幾分君子光風霽月的神采,“我素來過午不食,練字而已,也不需要人伺候,何苦拘著?就打發他們用飯去了?!?/br> 方保點頭,“過去幾天都是?” 申軒道:“自進學始,風雨無阻?!?/br> 頓了頓,又說:“方大人要看我這幾日練的字么?” 方保道:“不必了?!?/br> 還他娘的自進學始風雨無阻,當年你跟那些達官顯貴坐著畫舫狎妓的時候怎么不說?摟著舞娘練字嗎? 至于字,不看也罷。 看了又如何? 難不成還能看出究竟是哪天哪個時辰寫的? 他下意識看了申軒一眼,發現對方臉上還掛著那副笑容,淡淡的,并不直達眼底。 申軒篤定自己找不到別的證據,所以肆無忌憚,甚至連串通別人作偽證都懶得做。 若他真是兇手,那么這就是一種無聲的嘲諷,赤裸裸的示威。 見方保沒有繼續問,申軒反問道:“所以方大人是在懷疑我嗎?” 本是一招以退為進,一般人聽了這話只怕都會惶恐。 但作為被涂爻親自挖來的人才,方保顯然有他的過人之處,那就是膽子大,不怕事兒。 方保直接不慣著他,當著面鄭重點頭,“是?!?/br> 申軒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連杵在一旁裝木頭人的小廝都忍不住望過來,眼睛瞪得像銅鈴。 這話也是能當面說的?! 方保在心中冷笑幾聲,這才補充道:“駙馬也聽過一句話吧?案情水落石出之前,誰都有嫌疑?!?/br> 所以說,他并不討厭讀書人,只是討厭這些陰陽怪氣的讀書人。 申軒緩緩眨了下眼,又笑了,“不錯?!?/br> 方保干脆利落地站起身來,“既如此,還要去問下一家,就不多打擾了?!?/br> 申軒似乎沒想到他竟真就問了就走,太過干脆,以至于他坐在那里愣了片刻,才起身相送。 走了幾步,方保轉身抱拳行禮,“不必遠送?!?/br> 直到出了門,跟著方保的衙役才小聲道:“頭兒,真就這么放過去???” 別的不說,那什么駙馬臉上那份似笑非笑叫人看著當真不爽! 就……很想一拳打上去! “他娘的!”方保拍了拍腦殼,“當然不是,不過人家有備而來,咱們這么問下去也沒用?!?/br> 衙役點頭,“那倒是?!?/br> 所以說,不怕罪犯,就怕罪犯有學問,審起來格外費勁。 方保走了幾步,又招手示意那衙役近前說話,低聲道:“你看他走路姿勢如何?” 衙役同樣低聲道:“行走姿勢并無不妥,要么無傷,要么不重,忍著?!?/br> 若真被咬成重傷,張仵作早就在死者唇齒間發現血跡了。 對這個結果,方保也早有預料,只是親眼驗證后,不免有些遺憾。 “奶奶的,能扒了褲子看就好了……” 衙役:“……” 哪怕不得寵,好歹是個駙馬,若真這么干了,涂大人也保不住您! 方保走后,申軒臉上的笑意迅速隱去,眼底泛出戾氣。 有丫頭出來打起簾子,剛才一直沒出聲的壽陽公主從里間出來,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問了句,“是不是你做的?” 申軒轉過身,臉上已重新掛了亙古不變的虛假的笑。 他慢慢走過去,柔聲道:“公主說什么傻話?” 說著,就要伸手去碰壽陽公主的臉。 “別碰我!”壽陽公主像受了刺激一樣,突然抬起胳膊,一把打在他的手腕上。 兩人仿佛都沒料到這一變故,一時間都愣住了。 良久,申軒才嗤笑一聲,“好,公主殿下何等尊貴,微臣自然不配?!?/br> 壽陽公主張了張嘴,雙唇劇烈顫抖,若細看時,就會發現她扶著門框的手都在抖。 申軒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揖到地,“公主請放心安歇,微臣今夜還去睡書房?!?/br> 說罷,竟不再多看壽陽公主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壽陽公主本能地追追了半步,又硬生生收住腿,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迅速融入無邊黑夜。 “公主……” 婢女上來扶住她,難掩擔心。 “我錯了嗎……”壽陽公主眼神渙散,好似瞬間失去全部力氣,幾乎整個人都軟在婢女身上。 我錯了嗎? 或許是我錯了。 或許這話早就該問…… **** 被困在福云寺之后,馬冰的消息獲取就停住了。 一直到現在為止,她還不知道自己送出的一封信結結實實來了個一箭雙雕。 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她甚至還在翻來覆去地想,若田嵩沒有自爆,她下一個是要搞肅親王還是誰? 但肅親王這些年深居簡出,親王府的守備森嚴,她給如何下手呢? 還有,若田嵩自爆,但朝廷還想像之前對付徐茂才一樣暗中處理,又當如何? 馬冰看著漆黑的屋頂,緩緩吐了口氣。 她早就有準備了不是嗎? 不管是心理的,還是實際的。 無論最后成與不成,這些年一路走來她準備的東西都會派上用場! 待到那時,才是貨真價實的震驚朝野。 真正意義上的震驚。 外面不知什么時候又淅淅瀝瀝下起雨,吵得人心煩。 馬冰在炕上翻了個身,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 話說回來,到底是誰害了田淑? 她對那個姑娘了解不多,僅有的一點印象也不過是個美麗但胸無城府,還帶點驕縱的女子…… 這么一想,馬冰竟又鬼使神差想起袁媛。 唉,也不知她走到哪里了,一路上可還順利…… 伴著雨聲,馬冰腦海中亂七八糟的念頭糊成一團,最后幾乎成了一大團漿糊,而她也在不知不覺陷入沉睡。 次日一早,有衙役送來消息,說是她們可以下山了。 已經做好久住準備的馬冰一怔,“這么快?” 趙夫人的丫頭們已經開始收拾行囊,聞言紛紛莞爾,“姑娘還沒住夠?” 馬冰還有點懵,“兇手還沒找到吧?” “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總不能案子一天不破,就把人困死在這里吧?” 正說著,方保帶人來送行,又給趙夫人請安。 見他兩只眼里滿是血絲,胡茬子都冒出來,馬冰就知道他一宿沒睡。 “那倒也是?!?/br> “別拉下東西,”方保抹著眼屎打哈欠,“等會兒我派人送你們下山,對了,子質也同你們一道走,彼此有個照應?!?/br> 大雨今天早上才停,山路濕滑,謝鈺跟著也放心些。 “謝大人也能走?”馬冰越發驚訝了。 他不是頭號嫌犯來著? “嗯,”方保又打了個哈欠,“昨兒熬了一宿,把小兩百號人都問了個遍,正好田淑失蹤前后是飯點,到有一多半人出入伙房,都相互作證……” 那些僧侶也是,要么做晚課,要么做飯,要么侍弄菜園子,如今嫌疑都洗得差不多了。 既然沒了嫌疑,留著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