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98節
本不是致命的大毛病,卻因未遇良醫,叫他平白遭了十幾年的罪。 不多時,涂爻寫完信,待墨跡干透后裝入信封,又用了官印,交給侍從,“三百里加急,去吧?!?/br> 人命關天,多拖一日,案子就更難破一分。 “這案子,你該辦就辦,但也莫要太上心,若有別的差事,就先擱一擱?!蓖控辰腥藫Q了熱茶,對謝鈺推心置腹道。 只剩一副骷髏架子,這樣的案子世所罕見,卻叫人從哪里下手嘛! 若不走運,或許幾年都破不了,總不能把人耗在上面。 當然,這話不能對外說,但實情如此,他們這些當差的必須得分清輕重緩急。 謝鈺端了茶喝,“是,不過還是要派衙役在附近幾個村鎮盤查詢問?!?/br> 如今看來,必然是本地熟人作案,不然兇手不至于做到這個地步。 死者生前頗愛享樂,就不可能沒有親人朋友,就算只有鄰居,突然幾個月見不到,也該覺得蹊蹺了。 但沒人報案。 為什么? 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有這么幾種可能: 要么他生前經常這樣突然消失很久,大家習慣了,并不覺得奇怪; 要么他死之前正要出遠門,或是兇手故意讓大家誤以為他要出遠門,所以如今消失了,無人生疑。 涂爻聽著謝鈺的分析,不住點頭,“不錯?!?/br> “還有第三種,”謝鈺將茶杯放回去,“死者生前不受待見,所有人都期望他消失?!?/br> “有理,”涂爻換了個姿勢,“不過這些暫時也只是推測,若沒有新的線索,困難很多啊?!?/br> 說白了,現在他們只知道死的是個日子曾過得不錯的男青年。 別的? 沒了! 怎么找? 如此過了兩天,案件依舊沒有任何進展。 六月初一這日,馬冰買菜回來,在院子里碰見長吁短嘆的張仵作,順口問怎么了。 “十全九美,十全九美??!” 張仵作扼腕嘆道。 卻說張仵作摟著那骷髏架子睡了幾晚,狠狠畫了幾張圖,又漸漸覺得不足: 那骷髏少了幾根指骨! 就非常遺憾。 這幾日衙門內大家都開始猜測,說張仵作是不是瘋了,因為總有人從他屋子那里經過時,聽見里面傳來“嘿嘿嘿”的笑聲。 有時大半夜也不睡,就那么“嘿嘿嘿”,著實詭異。 身為醫者的馬冰倒是有些理解張仵作,別說他,她自己這幾天也沒少過去觀摩,實在是骨架難得??! 若學習者人手一副,許多疑難雜癥也都能找到來源,也敢下手治了。 馬冰就勸道:“知足吧,這就夠難得的了?!?/br> 張仵作也知道自己貪心不足,可人心不足嘛!有了一,就想二,想三…… 他眍著兩只眼睛,不住念叨,“要不干脆找個匠人,用另一只手的骨頭脫模,湊一對,不然看著忒難受?!?/br> 張仵作有個毛病,凡事就喜歡弄得整整齊齊,不然渾身不得勁。 馬冰無奈,“您先找著愿意干的匠人再說吧!” 果不其然,問明白之后,沒人愿意接這活兒! 張仵作也來了倔勁兒,自己去搗鼓了一堆工具來,準備擼起袖子自己上。 結果六月初四一大早,天還不亮呢,他就灰頭土臉跑去砸謝鈺的門,“大人,大人吶,有發現,有發現!” 一刻鐘后,以謝鈺為首的眾人齊聚藥園,俱都睡眼惺忪,哈欠連天。 馬冰尤其不解: 為什么現在大家都默認在藥園碰頭?! 這幾日張仵作都忙著琢磨脫模,生生把自己折騰成要飯的,人也憔悴許多,可這會兒瞧著,精神頭好得簡直像極了回光返照。 他從兜里掏出那副殘缺的手掌,指著缺口處道:“你們看這里,因為骷髏架子上全是老鼠啃過的齒痕,所以一開始我并未在意,但是這幾日我反復脫模,越看越不對勁。你們看這個位置!” 他甚至還給骨頭都打了細細的眼兒,將那些碎骨全都用劈開的細牛筋繩穿起來! 張仵作將手掌骨架猛地往前一送,幾乎就到了元培和霍平臉上。 兩人猛地向后一仰,用全身的力量抗拒著那只嘩啦啦抖動起來的手掌,叫苦不迭,“看見了看見了,不用這么近!” 這人真瘋了! 謝鈺忍笑制止了張仵作,讓他將手掌放到油紙上,大家輪著看。 張仵作激動的聲音還在繼續,“你們看這個位置,這明顯就是陳年舊傷,絕不是這幾個月剛剛啃過的痕跡?!?/br> 馬冰和謝鈺湊上去看了幾眼,大喜。 “張仵作說的對,這確實是利器所致?!?/br> “切面有明顯愈合的痕跡,應該是陳年舊傷?!?/br> 人骨堅硬異常,普通家用的菜刀或鐮刀或許能切斷,但絕做不來這樣整齊的切口,更像斧頭一類的重器。 若真是斧頭,基本可以斷定是故意為之。 對方可能原本只想剁一截,但真下手的時候沒那么精確,抑或根本不在意,把第二節也剁了一點去,后來長好了,便留下了這一個比正常手指略粗一點的切面。 因為剁去的也不多,又是切面的位置,不仔細看的話,根本不會發現。 而且還有其他幾節小骨頭也丟失了,所以大家一開始都沒往這上面想。 什么原因會讓一個人丟了指頭? 霍平和元培等幾個常年在街面混跡的人脫口而出,“賭鬼?!?/br> 謝鈺皺眉。 朝廷律法明文規定禁賭,那些人當真不知死活。 不過他也知道,想要真正做到全國禁賭,很難。 因為對賭徒而言,天下何處不是賭場? 門一關,炕頭上就是賭場! 甚至根本不需要地方,走在路上,口頭一句話、一個色子,甚至一枚銅板,說賭就賭。 霍平進一步解釋說:“這種活算是私刑,一般常在兩類人身上發現,一類是賭鬼,另一類就是混幫派的。但之前大家就推斷說此人不事勞作,自然也混不得幫派,那么就是賭鬼了?!?/br> 元培用一種很不屑且鄙夷的語氣接道:“賭鬼這種東西已經算不得人了,一進了賭坊,坐到賭桌邊,什么倫理綱常全都拋到腦后,一夜之間輸得傾家蕩產的比比皆是。他們一旦賭紅了眼就什么都不顧了,有錢輸錢,沒錢輸命……” 十賭九輸,并不是說普通人運氣就這么不好,而是莊家會跟人聯合做套,專宰傻子。 就算你輸得精光,全身上下只剩一條褲衩子,只要賭坊的人認為還有油水可榨,甚至會現場幫你借高利貸。 那些賭上頭的賭鬼一聽,不就是現在借幾百兩銀子嗎?轉頭我贏幾把,賺個幾千兩步,一下子就還清,還有的剩嘛! 等這些錢再輸光,賭坊就會拿著借據去家里搶東西,再不還的,就會剁手指。 得出這個結論之后,大家一下子興奮起來。 不務正業的潑皮閑漢不少,但賭博賭到被人剁手指的青壯年一定不多! 而且這種事肯定不算私密,就算他的家人不主動說,一問,街坊四鄰肯定都是知道的。 “如果死者是這樣的身份的話,那么已失蹤數月,家人還不來官府報案就很好理解了?!敝x鈺道。 這樣的人活著只會是負擔,恐怕在家人看來,還不如死在外面好呢! 那么問題又來了,是誰殺的? 賭坊的人? 不像。 追債的人都很有分寸,況且對他們才更希望賭鬼活得長長久久,因為只要活著一天就有榨油的希望,死了真是一了百了,雞飛蛋打。 或許死者想去別人家借錢,對方不堪其擾,沖動之下做出了什么出格的行為? 無論如何,有了剁指這條新線索后,排查范圍瞬間縮小,絕對是大大的好消息。 第75章 名單 剁手指的線索活像迷霧中亮起的一盞燈,開封府眾人都為之一振。 但馬冰還是有點愁,“饒是這么著,排查起來也很難吧?” 雖說知道死者可能是個賭鬼,但……怎么確定誰家有賭鬼呢? 謝鈺難得賣了個關子,“貓有貓道,鼠有鼠道,等會兒就知道了?!?/br> 元培和霍平就在一邊笑著點兵點將,點齊人手出門去。 大約半個時辰后,陸續有閑散人員在衙門后門處匯集,這些人穿戴不一,打扮各異,年齡跨度極大,但有個共同點: 看著都不像什么好貨。 又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元培和霍平先后打馬回來,挨著數了數,“都來齊了?” 一個絡腮胡就出來道:“回大人,西街的老徐前兒中風了,小的帶他二把手和兒子來了?!?/br> 他身邊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看著有點慌,顯然頭回經歷這種陣仗,被推了一把才回過神來,忙上前行禮,“見過大人?!?/br> 倒是那二把手看著很平靜,也跟著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