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9節
“你可有線索?” 謝鈺拿過手巾,慢條斯理擦了指尖,“我懷疑一個人?!?/br> 涂爻一怔,聞弦知意,“那位馬姑娘?” 謝鈺道:“徐茂才是個官迷,他的話不足信,但徐朗是個蠢貨,身邊的人也無甚城府,又一早被隔開問話,不可能事先串供……” 所以,他們說的應該是真的。 徐朗在外跋扈,對著開封府卻沒堅持多久,壓根兒不必用刑,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個干凈。 他曾在三年前吸食五石散,后被徐茂才發現,一怒之下打個半死不說,還尋由頭將暗中制作五石散的一家道觀剿滅,并順勢將道觀聚斂的錢財收入私囊。 沒了來路,又被狠狠管束一番的徐朗著實安分了兩年。 可就在大約一個月前,他竟無意中撿到一包五石散! 吸食過的人弄不到也就罷了,可一旦碰到,身體就會自動回憶起曾經那種癲狂迷離飄飄欲仙的感覺…… “徐朗日常去處皆有跡可循,最近并未接觸可疑之人,我之前曾問過徐茂才,這半年間,徐府里只來過馬冰一個生人?!?/br> 徐朗復吸五石散不奇怪,徐府來了大夫不奇怪,但恰恰那大夫來了之后,徐朗“撿到”五石散,難道不值得細究么? 大夫,恰恰就是會制作五石散的人群之一。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樣點心都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哈,選自上??萍汲霭嫔绯銎返摹吨袊恻c大全》 第8章 留下吧 涂爻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欣賞她?!?/br> 所以才想方設法把人往開封府拉。 謝鈺沒有否認,可該有的懷疑也不會因為欣賞而消減分毫。 他見過太多才華橫溢的人誤入歧途,其中不乏意氣風發的青年才俊、縱橫多年的國之棟梁。 那些人不值得欣賞么?可他們照樣會因為種種原因墮落。 馬冰到達徐府的時間和身份都過于巧合,況且她確實有這樣的能力……在真相大白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 涂爻能理解他的想法,“不過事關一個人的清白,還需謹慎行事?!?/br> 謝鈺道:“自然?!?/br> 如今他沒有證據,就不會將懷疑置于明面。 人一旦被先入為主的想法困擾,就再也不能做出公正的判斷。 正因為是人才,所以他才需要時間,需要慢慢地,細致地觀察。 “也好,就照你的意思辦吧?!?/br> 如果那位那姑娘確實是罪魁禍首,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怕翻出什么浪來;若不是,在這里任職絕不比她孤身漂泊在外差,而開封府也喜得人才,兩廂得益。 謝鈺道了謝,略說幾句,起身告辭。 “你不怕她下毒?”涂爻帶著幾分揶揄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謝鈺搖頭,“不會?!?/br> 說來,那位馬姑娘著實有些矛盾。 她光明正大地愛財,不放過任何一點賺錢的機會,連多送一餐都要加錢??捎謺B續數月在寧安州義診,甚至還會為在城門口偶遇的陌生人看病、送蜜橘…… 這樣的人,不是會任意妄為的濫殺之輩。 從書房出來時,日頭已經升得很高,暖融融的陽光溫柔灑落,曬得院中那只波斯貓兒昏昏欲睡。 墻角的迎春花開得極旺,一叢叢一簇簇,你挨我擠,幾年下來,已然繁衍出一溜兒春日連廊。 謝鈺沿著那鮮花連廊往前去,還沒到前院,就聽見一陣殺豬般撕心裂肺的嚎叫。 正假寐的貓兒被驚得跳了起來,渾身的毛都炸開了,留下“喵”一聲叫,滋溜一下鉆到花叢中不見了。 謝鈺的眉心跳了跳。 他叫住不遠處的雜役,“前面在做什么?” 那雜役神色復雜道:“就是方才元大人帶回來的一位姑娘,好像是個大夫來的,才剛問完了話出來,說來都來了,順便給大家義診……” 道理謝鈺都懂,唯獨不明白那一聲慘叫從何而來。 那是看病還是行兇? 雜役張了張嘴,“大人,您還是親自去瞧瞧吧,這三言兩語間,如何說得清呢?” 謝鈺真就去了。 前院有一處極大的空地,日常做演練之用,此時被無數來看熱鬧的官吏、雜役圍得水泄不通,只看到烏壓壓的人頭,聽見此起彼伏的哄笑。 看著眼前的人墻,謝鈺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老實講,他有點想擠進去看,但……又實在做不出扒拉人的舉動,著實左右為難。 可巧有個衙役正歪頭與同伴說話,無意中往后一瞥,“謝大人?!” 這聲兒一出,周圍一片人齊刷刷回頭,瞧見謝鈺后齊齊抱拳行禮,“大人!” 謝鈺嗯了聲,站在原地沒動,也沒說話。 大人來這里做什么? 最先出聲那衙役眨眨眼,試探著往外讓了讓,“大人,您請?” 謝鈺遞給他一個贊許的眼神。 能在開封府做事的,眼力見都不差,于是眾衙役頓時恍然,紛紛向兩側退讓,瞬間空出來好大一條通道。 下屬們一番好意,若拒絕未免太不近人情,謝大人勉為其難地走進去,一抬眼,正中央極具震撼性的一幕撲面而來: 老大一個漢子側躺在地上,血氣上涌滿面赤紅,嗷嗷叫著亂扭。而傳說中被帶回來問話的馬姑娘一只膝蓋杵在他胯骨上,一手按肩,一手反向扭著對方的胳膊,視對方的掙扎為無物,笑瞇瞇發力。 就聽咔嚓嚓幾聲悶響,眾衙役們紛紛變色,那漢子猛地瞪大眼睛,渾身一僵,然后就像條被丟上岸的死魚一樣,軟趴趴癱了下去。 “行了,”馬冰站起身來,用腳尖踢了踢他的后背,“別裝死了?!?/br> 那漢子的魂兒好像都被方才那幾下扭飛了,躺在原地放空許久才慢吞吞爬起。 他的目光渙散眼神呆滯,行動間十分僵硬,仿佛已經死過一次。 他試探著走出一步,咦?!咦咦咦?!腰不疼了! “妙??!” 馬冰笑道:“你早年發力不當,又累得狠了,腰背的骨頭都有些錯位,如今雖然按回去,但這些年造成的損傷卻無法彌補。不過若日常保養得當,再不會像以前那樣每逢陰雨天就痛了?!?/br> “這就很好了,”那漢子喜不自勝,“多謝多謝,馬大夫這一手正骨之術當真神妙!” 馬冰爽快一擺手,“不客氣,誠惠二兩銀子?!?/br> 那漢子點頭不迭,急忙去掏錢袋,“不貴不貴,值得值得?!?/br> 這些年因為腰背痛,他幾乎大半個人都廢了,遭罪不說,也只能做點輕省的營生,俸祿自然也少了。 如今既然治好,日子必然會慢慢好起來,區區二兩銀子又算得了什么? 默默圍觀的謝鈺:“……” 你是不是對二兩有什么執念? 帶你回開封府,是讓你來這里做生意的么? 馬冰美滋滋收了銀子,頓覺干勁十足,又對眾人道:“還有誰?” 咦,那不是世子爺? 她沒什么誠意地對謝鈺頷首示意,然后視線就從他身上劃過去了,不帶半點留戀。 謝鈺:“……” 我不值二兩么? 眾衙役面面相覷,一時竟無人上前。 若說心動,自然是心動的,可方才同僚那一聲聲慘絕人寰的慘叫著實可怖,萬一自己忍不住,豈不是當眾丟人? 馬冰揚了揚眉毛,忽然似笑非笑道:“我打賭你們沒人敢上,也就只有方才那位好漢罷了?!?/br> 謝鈺的表情瞬間變得極其復雜。 這法子……你還真就馬上活學活用了? 有些法子之所以老套卻還屢試不爽,就是因為直戳人類內心深處的沖動,一點就炸。 果不其然,馬冰此言一出,現場頓時躁動起來。 打賭? 你說這個,兄弟們可就不干了啊。 也不必馬冰再如何動員,當即一人闊步上前,將自己的胸膛拍得砰砰作響,傲然道:“上就上,還能按死我怎的?” 方才被按過的漢子沉默片刻,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是真的有那么幾次以為自己會死?!?/br> 有那么一瞬間,他似乎看見死去多年的奶奶沖自己笑。 新的勇士:“……” 謝鈺看不下去了。 總覺得再這么下去,開封府的臉面就要像外面剝落的墻皮一樣,刷拉拉掉光了。 他上前兩步,“馬姑娘,借一步說話?!?/br> 眾人見他開口,不便打擾,只得散了。 離開之前,毛遂自薦那衙役暗自松了口氣,兀自嘴硬,“你們都瞧見了,我是要上去給她按的……” 眾人便都笑道:“這有什么?人就好端端站在那里,你只管等大人與她說完話再去按也不遲,還能飛了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