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出社會就遇到不少像你這樣的人，我靠自己的爸就算了，你們這種人就是整天想靠別人的爸媽，是有比較了不起嗎？」女學生傲然地揚著下巴。

    「……！」陸藏拿布剪的手狠狠握緊，看得出來被那句話氣壞了。

    「好了?！刮遗禄鹚幬?，更怕兩位開始拋出手邊的東西破壞我的工作室：「兩位各取所需，也都要使用者付費，我根本沒有被蹭走什么東西?！?/br>
    「看得出來你是這種人?！古畬W生上下端詳我的眼神，比陸藏的審美批判更讓人不舒服。

    我深呼吸，想讓心口的怒氣悄然消彌，陸藏像是看出了什么對我哼哼笑，他這么一笑，我又想起他在導師室里的景象。

    最后女學生選了彩眼黑曜石做袖扣和領帶夾，我大概估個價跟她拿些訂金，終于結束充滿火藥味的夜晚。

    「她今天竟然沒說自己是板橋林家?！龟懖爻爸S地笑著。

    我看著他，說不出話。

    「干嘛？我太久沒來，你覺得陌生嗎？」

    「你要開工了？」我只希望他趕緊還我工作環境。

    「對啊?！顾愠鲆呀洸鸬舭氖持?。

    「早點弄完回宿舍吧?！刮艺f。

    「……為什么？」他的眼神有點慌。

    我嘆了一聲，心想還是該跟他講清楚。

    「我今天看到你在導師室……你們班導對你的關愛是不是有點過頭？」

    「她只是把我當兒子，哪里過頭？」他對于我的直問毫無困惑，顯然明白我是指什么，卻那么無所謂……

    「所以你也期待我把你當兒子嗎？」

    「我……」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林同學說的也沒錯?！刮覜]等他回話繼續說：「就算你沒爸媽能靠，也不能用這種方式靠別人的爸媽……」

    「那你說我該怎么做才對？」他眼底突然涌起莫名的憤恨：「從小到大被欺負的時候，就算跟老師講也不見得每個老師都站在我這邊……你知道沒人靠，自己又不夠強是什么感覺嗎？」

    回想起來，我進道館之后就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因為教練跟哥哥們時常問我需不需要幫忙，日子好過一點的哥哥，有時候一句話都沒說就匯一筆錢給我，等我去刷本子的時候才發現錢變多了。

    「你不懂吧！就算你爸媽很早就過世，你也有可以依賴的人……」陸藏把自己的狀況說得很無奈，但這都不能合理化他縱容別人的sao擾。

    「你是真的不介意還是不敢反抗？就算對自己的兒子也不能做出那種行為！身體有自主權你知道嗎？」我有些激動。

    他沉默地低著頭。

    「如果不是不敢反抗，代表你知道那些老師對你好是有代價的，你寧愿用這種方式過日子？」我語重心長地說。

    「……?！顾鬼徽Z，或許是放棄不了那些好處。

    「陸藏，不要用這種方式過日子?！刮易プ∷募绨驀烂C道：「以你的才能，不需要用這種方式過日子?！?/br>
    「可是……」他終于敢直視我。

    「我知道你也想憑實力過日子，所以才把我的工作桌弄成那樣。你可以在這里安心把作品弄出來，證明自己不用靠那種方式得到好處也能生存。至于借你場地的代價，以后接到案子就把租金交上來吧。不管對我還是對別人都不要再使那些小心機了，可以嗎？」

    「我……」他低著頭話聲漸?。骸肝也艣]有對你用什么小心機，那天是真的不小心睡著……」

    「好，我知道了，你想睡二樓就睡吧！」我忍不住好奇追問：「不過……你去其他老師家睡過了嗎？」

    「你是想問我有沒有跟其他老師睡過吧？」他瞇起質問我的眼神。

    「小學六年級曾經在某個女老師家過夜，那天晚上差點被她老公上了?！顾徽f出驚人之語。

    「在那之后我就不敢隨便在別人家過夜了，所以上次真的是不小心……」

    「等等，你說的是真的？」我不禁瞪大雙眼。

    「真的是不小心的啊……誰叫你看起來很安全……」他喃喃道。

    「……我是說小學發生的事！沒有叫你評價我的外貌！」我反射性地舉起手，所幸是忍住巴他頭的衝動。

    「喔，當時她老公帶我進房間說要看電影，結果播的都是父子g片，小時候看不懂，還是年紀大一點才知道自己當時看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顾麩o所謂地笑了笑。

    「你還笑得出來……」

    「不然我能怎么辦？告發他嗎？」他若無其事地說：「那個女老師常常帶學生到家里開同樂會，我當時說想大便才逃出來，后來一直沒再去她家開同樂會，還因此被關心了好一陣子?！?/br>
    「不知道除了我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受害者?！顾柭柤缬终f：「但那也不關我的事了?！?/br>
    「你真的是……」我不知道該說他什么了。

    「我剛才也不是說你外貌安全……」他別過眼神說道：「我只是覺得你不會對我怎樣，剛才那些話也證明你就是正義魔人?！?/br>
    「欸！正義魔人？是他們先違法！」我朝他吼道。

    「睡在一起就違法嗎？我是真的不喜歡自己一個人睡覺，羨慕有家人睡在一起、早上一起醒來……為什么不是家人就不能這樣做？我就是沒家人??！」他苦澀地質問我。

    「那有什么好？我巴不得有自己的房間?！顾笸ㄤ侀L大的我不懂他的嚮往，小時候只希望不用再聽他們的打呼聲、不會被偷看日記。

    「我承認……你躺下來的時候我有醒來，不過我不想離開所以就那樣睡了……」他別過頭自嘲笑道：「呵呵……還要被你誤會成陪睡，有夠可悲的?！?/br>
    我的人生中沒遇過狼師，哥哥們也沒有因為對性的好奇，對一起長大的女生下手，我在他這個年紀尚且懵懂，直到長大看新聞才明白自己有多幸運。

    也因為如此，每次過年我都會回去見見他們，即使沒有血緣關係卻像家人一樣互相尊重扶持，這些陸藏都不曾擁有吧？

    「唉?！刮胰滩蛔∩锨氨П?，或許他會惱羞掙脫，那也沒關係。

    「你干嘛？」他錯愕地喊了一聲。

    「會遇到的，以后你一定會遇到真心愛你的人?！刮遗呐乃谋嘲矒岬?。

    「……?！苟?，難得安靜地待在懷里，沒再說些令人火大的話。

    凌晨兩點。

    我還在一樓準備袖扣跟領帶夾的底座，我以為陸藏已經上樓睡了。

    「我可以打地鋪，床讓給你?！顾е眍^站在樓梯間說。

    「讓給我？」我蹙眉碎嘴：「床本來就是我的！」

    「記得上來睡覺?！顾f完又回房間。

    我不相信他真的甘愿睡在地上，悄悄上樓看一眼。

    「還真的……」他睡在又硬又涼的磁磚上，蓋著一件薄薄的被單，地板上什么也沒鋪，凄涼到令人不忍直視。

    「欸，你還是睡床吧?！刮姨吡颂咚哪_。

    「那你呢？」

    「我……」我心里有一條道德底線，覺得不管他有多可憐都不能跨越，一旦跨越就肯定會出事，必須回避掉：「我要製作新品?！?/br>
    「喔?！顾拖骂^來，應該沒發現我是為了回避他才……

    「我能感受到你很困擾，可是我不知道你在困擾什么，能直說嗎？」

    「……?！购?，他發現了。

    「我在網路上看過有人找床伴，不知道高中生能不能找到？可以的話我就找附近有誰愿意陪我睡覺，純睡覺的那種……」他打開筆電一邊碎念：「不過……跟他們說好除了睡覺之外什么都不能做，他們會遵守嗎？」

    「當然不會！」我翻了白眼，把他的筆電蓋上：「別傻了！我大學同學就有像你這種想法的，睡到最后還不是想騙炮！」

    「……?！顾憷憧粗遥骸溉缓竽?？」

    「然后她就更傷心、更絕望了?！刮一叵肓艘幌拢骸府敃r我們一群朋友只好輪流去陪她睡覺，直到她交了一個男朋友?！?/br>
    「你也有去陪睡嗎？」

    「有啊?！?/br>
    「那為什么不能陪我，我知道你沒有想對我怎樣……」

    「你只是我的學生，不是同學也不是朋友?！?/br>
    「有什么差別？」

    這我還真回答不出來。

    「你是不是怕我睡在你旁邊自拍一張檢舉你，然后你就身敗名裂了？」他呵呵笑說：「可是那樣做我也會身敗名裂，所以我才放過小六遇到的那種人?！?/br>
    他接下來說的話，讓我脊背發涼。

    「所以就算你真的對我做些什么，我也不會去告發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