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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將是一份珍貴的素材。 季桐已經開始期待這群人知道蕭建平的真正來歷后必然精彩紛呈的臉色了。 第二場講座開始,場上的主講人是一位溫文爾雅的哲學教授,與白舒橋淺顯易懂的風格不同,他談到的東西對一般人而言會顯得有些晦澀,但別有一番魅力。 裴清沅聽得很認真,趴在他腿上的蘑菇悄悄閉上眼睛打起了瞌睡,坐在旁邊的沈奕銘則動作很輕地起身離場。 “你干嘛去?”正在嘗試理解抽象的哲學世界的林子海抽空問他。 “去上廁所?!?/br> 但沈奕銘離開報告廳后,并沒有去廁所,而是坐在路邊的石凳上發起了呆。 雖然平易近人的白舒橋讓他體會到了某種難以言喻的驚喜,可在這種興奮褪去后,那種抽離感卻越發明顯地涌了上來。 他不笨,看得出來白舒橋和那位不知來歷的蕭老師關系很好,也看得出來蕭老師與裴清沅十分親近,他能和那樣一個曾經只在電視里見過的人平等地對話交流,并不是因為他自己有多出色,完全是沾了別人的光。 沈奕銘能體會到隱藏其中的那份善意,也同樣更深地察覺到自身的孱弱無力。 那幾個誠德學生的話很難聽,可他們說得對。 他的世界的確很小,除了那疊厚厚的課本,其他只剩一片空白。 他能把課本上印有的規整知識倒背如流,那些閃爍著無數名家智慧結晶的哲學理論對他而言卻宛如天書。 可剛才的報告廳里,明明有那么多學生都聽得沉浸不已。 沈奕銘很難厘清這一刻自己的復雜心情,只能垂下頭,呆呆地盯著從腳邊默默爬走的螞蟻。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有一道聲音不太確定地叫住了他。 “沈奕銘?” 沈奕銘茫然地抬起頭,看到一張尚算熟悉的面孔,他反應了一會兒,才回應道:“林言?” 沈奕銘之前一直是二中的年級第一,跟成績相鄰近的幾個學霸也會有往來,所以認識林言,不過暑假結束后林言就轉走了,他知道這背后的故事似乎在學校里風靡一時,但從沒有分心關注過。 聽見這個已經棄之不用很久的名字被喚起,裴言怔了怔,沒有糾正。 他抱著一大疊紙,正步履匆匆地向某棟教學樓走去,突然看到許久未見的舊日同學,本想轉身離開,卻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 沈奕銘身上散發出一種他很熟悉的失落氣息。 “你怎么坐在這里,沒事吧?” 沈奕銘搖搖頭,努力讓語氣顯得正常:“沒事,就是聽講座聽得有點困,出來透透氣?!?/br> “你呢?”沈奕銘轉而問候他,“怎么沒有來聽講座?好多厲害的老師?!?/br> “我挺想去的,可惜這幾天在忙社團的事?!迸嵫孕α诵?,“過段時間要辦個活動,現在在籌備?!?/br> 他看似明朗的笑容轉瞬即逝,不敢維持太久,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在說謊。 他不敢出現在這個交流周上的各種活動里,是因為裴清沅來了。 盡管裴清沅會重返誠德這件事最初因他而起,可后來事情微妙地一路失控下去,從因為某種固有的高傲反而比他更執著地要將裴清沅請來的校領導,到他得知裴清沅受到人工智能領域的專家青睞后也想跟著學,再到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這方面的天賦……裴言很難說清楚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于是只好自欺欺人似的逃避。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沒有直面裴清沅的勇氣。 聽裴言這樣說,沈奕銘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紙,瞥到了弦樂團、樂譜等字樣。 “好厲害?!彼芍缘?,“你新學的嗎?” 在這些陌生的字眼面前,沈奕銘本來就沒有完全挺直的背像是變得更彎了。 報告廳的側門口,沒有其他人走動,緊閉的大門里隱隱傳來音響的聲音,微風吹拂即將凋落的葉子,沈奕銘有些喪氣地坐在花壇邊,而裴言抱著一疊精心印刷的樂譜站著,他們穿著完全不同的校服,仿佛分別處于兩個世界,在這個分割了一切的交匯點上,裴言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種幻覺,聽見空氣里彌漫著輕輕的碎裂聲。 他忽然感受到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傷,轉瞬間又消弭在面孔上浮現的微笑里。 “有些事情……別太往心里去?!?/br> 裴言語速很快,或許是不想讓別人聽見,又或許是不想讓自己聽見。 但沈奕銘聽見了,他似乎被這句沒頭沒尾的話鼓勵到了一點,努力打起精神道:“嗯,我再坐一會兒就回去聽講座了?!?/br> “我也該走了?!迸嵫耘c眼前這個已經顯得生疏的老同學道別,“還有人在等我過去?!?/br> “再見,林言,見到你很高興?!鄙蜣茹懗麚]了揮手,“下次見?!?/br> “再見?!迸嵫则v不出手,只能在倉促的笑容里轉身。 余光里,旁邊的空位上重新有人坐下,對方此刻的情緒比離開時似乎好上一些。 于是裴清沅沒有轉頭,猶如渾然不知地繼續聆聽著講座,腿上的貓咪睡得正香,毛茸茸的腦袋依偎著他的掌心。 偌大的報告廳里,無數張神情各異的稚嫩面孔被明亮的燈光照耀著。 到了中午,裴清沅的打包計劃又一次宣告破產。 蕭建平以助手身份過來,但齊紹肯定不敢真的讓他當助手打雜,直接導致他無所事事,索性背上相機亦步亦趨地跟著兒子,沒事就拍拍照,跟同學們聊聊天,簡直比生活老師還生活老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