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簡聽沈慮的話，目光沒有從“鐘洵”身上移開。

    他越來越淡，越來越透明，仿佛很快就要化成一縷煙，與周圍的云朵融為一片。

    “我是先死的，親眼看著我倆的意識一起墜落到這里，但突然有一根藤蔓纏著他的意識體帶他離開了，這位，確切地說，是鐘洵的意識殘留?！?/br>
    藤蔓？姜簡眼中閃過一絲犀利。

    雖然那是鐘洵只與意識之樹融合了一半，但樹還是選擇救他了嗎？

    姜簡看向兩人；“所以，那次節目到底發生什么了？”

    沈慮抬手按了按太陽xue，轉頭問鐘洵的殘存意識：“哥們，要說嗎？”

    這殘存意識原本鐘洵本人要脆弱得多，他縮在沈慮身后，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后索性低下頭，沉默地咬著嘴唇。

    姜簡不禁看呆了，鐘洵那個有事沒事就親吻他的厚臉皮還能有這么嬌羞的一面？

    “算了，我來說吧?！鄙驊]也不習慣他的好哥們這副模樣，攤牌道，“你知道我兄弟喜歡你嗎？要我說，你可以不把他當鐘洵，這點殘存意識幾乎是他所有壓抑的暗戀情緒的外化了，但這并不是完整的他?！?/br>
    姜簡點了點頭，還是忍不住打量著沈慮身側的男人。

    他忽然想，一開始鐘洵并沒有認出他，除了記憶屏蔽之外，只不是還有意識殘缺了一部分的緣故？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心意傳達出去也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鄙驊]接著道，“據我在這里和他聊天所知，為了綁住他，節目里總是會出現和你很相似的人，有時候是外貌，有時候是性格。那次節目應該是他第298次遇到‘你’?！?/br>
    姜簡倒抽了一口冷氣。

    難怪鐘洵在青巒村對他那么戒備，他根本不敢確認，煎熬又折磨。

    “不過那個時候我的記憶也有些淡，不僅沒完全認出他，也沒意識到那期節目里有個和你一模一樣的NPC?！?/br>
    姜簡問：“那人做了什么？”

    “他是我們那次節目的Boss，要殺掉連同嘉賓扮演角色在內的所有人，而鐘洵，在前一天說服了我們所有人，選擇相信他?！?/br>
    分明只是個透明的意識體存在，不存在的心臟還是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鐘洵選擇相信“他”，但那人背叛了他。

    “他被那人背刺之后，情緒變化很劇烈，原本他試圖救下我們所有人，但不知道為什么整個節目世界開始地震?！?/br>
    “因為他和節目世界的穩定有關?！苯喞潇o地說。

    他終于知道為什么其他嘉賓眼里那次節目的直播突然中斷了。鐘洵錯信了人，還連累了無辜的其他嘉賓，劇烈的情緒波動在那一瞬間影響了節目的穩定，他所在的世界首當其沖遭遇災難。

    “雖然很慘烈，但我不怨他。如果那個人是阿清，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和鐘洵一樣?！鄙驊]抬手薅了薅身邊的人，它已經逐漸煉化，身影越來越淡，“如果不是到荒蕪之地，我也不會恢復記憶，帶著他殘存的意識，我倆在這里也做了不少調查呢?！?/br>
    沈慮頓了頓，眼中含笑：“你那么從容赴死，不也是因為察覺到什么了嗎？”

    姜簡對上沈慮敏銳的目光，不禁感慨，不愧是前隊長。

    他正色說：“我在送那些喪尸最后一程的時候，有人說，之前總是看我在尋死，希望我能好好活著?！?/br>
    是那晚在工廠追逐傅云成的喪尸臨死前說的。

    他想了很久，除了他被認錯成姜繁，沒有其他理由能解釋。

    “你怎么不告訴鐘洵？”沈慮歪頭問他。

    姜簡看著沈慮身邊殘存的鐘洵意識融入身后的云朵，垂下眼眸：“不想他擔心，如果調查姜繁的過程中一定有一個人要體驗死亡的話，我不希望那個人是他?！?/br>
    畢竟他們還活著時，沒有人知道死亡的盡頭是荒蕪之地。

    “真有你們的，跟我來?！?/br>
    沈慮撥開云朵帶他往前走，在棉花糖般的云朵上走了一段路，抓起其中尖叫的一團：“我之前不知道那個人是你哥哥，因為和你有點相像，偷偷觀察了他很久?！?/br>
    而后又摘了一團，扔給姜簡。

    姜簡聽著熟悉的聲線，尖叫聲中帶著醉意和癡狂：“這是……被煉化后的姜繁？”

    “荒蕪之地時不時就有他的意識碎片?！鄙驊]嚴肅地說，“就像鐘洵那樣，除了他們兩，我沒有見過其他人有這樣的碎片殘留。但他，他叫什么來著？”

    “姜繁?！?/br>
    “但姜繁不一樣，他的意識碎片是定期出現的，就好像……”

    “就好像他會定期去尋死，但是又死不透一樣?！苯喗拥?。

    這和喪尸的目擊證詞恰好吻合。

    而死不透的原因，和鐘洵一樣。姜繁也是樹的宿主，只要樹不允許他的軀體死亡，他就永遠不會完全死去。

    “我偷偷跟蹤了他幾次，發現他的目標在荒蕪之地里?！鄙驊]撥開云團，帶姜簡走進一條狹窄而極長的通道。

    在穿過層層意識廢墟后，姜簡在盡頭隱約看見一汪泛著光的潭水。

    幽深發光的潭水，奪目得仿佛盛了一彎銀河。云團和潭水之間像是有一股互斥的力，被無形的屏障隔開。

    沈慮說；“這條路上只有他的意識殘留，第一次發現這條路的就是姜繁。我順著他的路線才發現了這里，這里才是他的目標?！?/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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