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藏在心里，宋枝蒽沒有說出來，可表情卻把她出賣得一覽無余。

    注意到她情緒變化，祁岸眉頭稍緊。

    頓了下，他冷聲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多想?！?/br>
    本以為這個話題會到此結束。

    不想宋枝蒽自己開口，“我喜歡過他?！?/br>
    祁岸：“……”

    宋枝蒽軟糯清甜的嗓音裹挾一縷濕潤，和敢作敢當的堅定，“在我曾經覺得人生都沒有希望的時候，是他拉住了我?！?/br>
    “所以那時我就在想，如果跟他在一起，也很好，至少會覺得很溫暖?！?/br>
    “再后來，我就在相處中對他產生了好感?！?/br>
    “因為他曾經對我的好，還有恩情，我一直都在……都在努力忍讓，包容?！?/br>
    “我以為是這樣是對的，但現在我才發現?！?/br>
    “這才是這段感情走向徹底失敗的癥結?！?/br>
    長長的心里話說完。

    如同五臟六腑排除濁氣，莫名輕松許多。

    等她抬起頭，才發現祁岸這刻一直在靜靜注視著她。

    昏黃的光線灑落在他立體深邃的五官上，鐫刻出俊朗的分割線，漆深眼底也被根根分明的長睫映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澄澈深摯。

    被他這一眼燙到。

    宋枝蒽指尖一顫，下意識撇開眼。

    祁岸波瀾不驚地收回目光，“的確，他沒那么不堪?！?/br>
    默了默，他又說，“所以現在你還喜歡?！?/br>
    “喜歡什么?！?/br>
    祁岸掀眸，目光漆深又探究地看她，“喜歡何愷?！?/br>
    宋枝蒽蹙了下眉。

    “我的意思是，”祁岸目視前方，咬字意味深長，“你決定和他分手，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不再喜歡?！?/br>
    這話像是提醒宋枝蒽什么。

    她恍然一瞬，似經過深思熟慮般搖頭，“分手了怎么可能還喜歡?！?/br>
    頓了頓，她淡聲喃喃，“喜歡又怎么會分手?！?/br>
    似乎從這話中探尋到什么想要的，祁岸往后一靠，悶了聲笑，“確實，喜歡又怎么會分手?！?/br>
    搭在方向盤上的長指隨意敲了敲，“能分手就是不喜歡?！?/br>
    磁嗓帶起空氣震顫，在車內里回蕩，余韻悠長，仿佛為這段感情蓋上某種無形的結束印章。

    從此以后，何愷是何愷。

    宋枝蒽是宋枝蒽。

    ……

    祥林雅苑別墅區。

    戶外斜風細雨，夜色涼寒，相比之下，溫暖舒適的室內，煙酒美食音浪歡笑，一派眼花繚亂紙醉金迷。

    然而此刻的何愷卻沒心情沉溺其中。

    在所有人都在二樓縱情享樂的時候，只有他和應雪呆在一樓。

    何愷站在落地窗前，對著剛剛那通電話發愣。

    即便在之前預測過這次事情的嚴重性，但他怎么都沒想過，宋枝蒽真的會和他提分手。

    明明這三年，她對他幾乎無條件包容，怎么這一次突然忍耐不了？連個解釋也不愿意聽？

    何愷無法理解。

    更想不通。

    這副失魂落魄的神色落在應雪眼里，她壓了壓得意的笑，施施然走到他身后，抱起雙臂，“她說什么？”

    “……”

    何愷沒好氣地看向她，“她說要和我分手?！?/br>
    應雪挑眉裝起驚訝，“天啦，她不至于吧，真這么生氣啊?！?/br>
    這話怪陰陽怪氣的。

    何愷聽到脾氣一下上頭，“還不都怪你，你沒事兒拿我手機給她發什么信息！”

    應雪朝上翻了個白眼，說出事先準備好的臺詞，“還不是因為擔心你，想著你和他這么冷著也不是辦法，我就幫你拉下臉創造契機咯?！?/br>
    “……”

    “誰知道她這么玩不起?！?/br>
    “……”

    “又趕上外面下了雨?！?/br>
    應雪垂眸瞧著指尖新做的美甲，“我不過和你手挽了下手，咱倆以前之前還經常整晚聊視頻呢，這要是讓她知道——”

    “夠了！”

    何愷燥得耳朵通紅，說話也磕巴了下，“我跟你聊視頻是、是朋友正常cao作，但你不能當著她的面故意和我挽手！而且你明知道她會過來?！?/br>
    說到這里，他終于反應過來什么，睜大眼，“應雪，你故意的？！”

    應雪卻絲毫不慌亂，“是啊，我故意的怎么?！?/br>
    “……”

    “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都把她當心肝寶貝的嘴臉！”

    “……”

    “要是祁岸就算了，現在連你也這樣?！?/br>
    應雪冷笑，“也不知道是誰說的，說我是白月光朱砂痣，愿意等我一輩子?！?/br>
    何愷困惑到無語，“那都是我高中時候說的話，你怎么還拿這個說事？而且當初看到我和枝蒽在一起你不也很高興嗎？”

    這番話仿佛明擺著告訴應雪：我對你的迷戀早就是過去式，現在我喜歡的人是宋枝蒽。

    心中澀意洶涌泛開，應雪維持著面子，傲嬌地扯了扯嘴角，“行，是我攪壞你的好姻緣，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br>
    她胳膊一甩，踩著高跟扭扭噠噠上樓。

    走了幾步，忽又停下，斜眼蔑視何愷，“別怪我不提醒你，宋枝蒽和你分手沒那么簡單?！?/br>
    “這大晚上下著雨，我就不信那少爺能坐得住?！?/br>
    “你是不知道，在你和宋枝蒽吵架的時候，祁岸那眼神恨不得刀了你！”

    這次說完，她哼笑一聲，沒再停留，轉身擠入燈紅酒綠的人群，把何愷一個人孤零零留在樓下。

    “……”

    何愷臉色rou眼可見地驚慌起來。

    幾乎不經思考，就抓起沙發上的外套沖了出去。

    -

    車窗外冷風簌簌。

    夜色將天空與公路染成一片。

    明黃色的車燈照射下，細雨如織亦如牛毛，氤氳一片，偶有車輛嗖地一下經過，快得仿若流星。

    祁岸開車行駛在送宋枝蒽回家的路上。

    是宋枝蒽說自己當下太狼狽，又擔心何愷去學校堵人，才臨時決定回家休息。

    好在這里離回家的路更近一點，宋枝蒽不用擔心路途太久，太麻煩祁岸。

    或許是疲累了一天，又淋了雨，她一路上都不大舒服，干脆頭窗無聲休憩。

    祁岸不是話多的性子，也沒拉著她多說一句，倒是把車內空調溫度調高，順手幫她調整了下座椅，往上提了提外套。

    只是處在迷糊中的宋枝蒽全然不知，到后來還是被何愷的電話吵醒。

    何愷暴躁的聲音在車內回蕩，“我怎么知道她抽什么風突然要跟我分手，我這邊正要跟她解釋呢，她倒好，什么都不說清楚就把我拉黑?！?/br>
    水汽迷蒙的雙眼微睜。

    宋枝蒽不自覺望向祁岸。

    眼前男生肩寬背薄，熟稔cao控著方向盤，玉骨般長手握著電話，側顏英俊不羈又散漫。

    意識到什么，宋枝蒽坐直身。

    她微微吸了下不大通順的鼻子，細如筍尖的十指不自然地攪在一起。

    注意到旁邊的動靜，祁岸開口前深眸略掃了她一眼。

    宋枝蒽盯著來回擺動的雨刷，薄白的耳垂透著淡淡緋紅，剛醒的迷糊中帶著略微倔強，又有種讓人憐愛的羸弱。

    收回視線，祁岸目視前方，嗓音富有極強的壓迫感，“可你跟應雪當眾搞曖昧也是事實?！?/br>
    宋枝蒽眉間緊迫稍松，不自覺望向祁岸。

    何愷音調卻蹦得老高，“那是應雪自己挽上來的，又不是我挽著她，而且那時候太混亂了，大家不都鬧在一起……”

    “那你當初又為什么非帶她來？”

    祁岸輕哂一聲，“既然帶她來，鬧出誤會，就應該自己承擔?！?/br>
    話音落下。

    那邊安靜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