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裊玉腰 第24節
趙珣垂下眼睛,說道:“沒什么要緊的?!?/br> 趙蘅玉在趙珣這里碰了個不硬不軟的釘子,她心中擔憂更甚。 今日的趙珣對她格外疏遠,她不免開始回想是不是近來對趙珣的態度太過冷淡。 趙蘅玉想要補救一下,于是道:“阿珣,過不了多久就是上元節了,去年我沒能出宮,你說過下次要帶我的,可別忘了?!?/br> 趙珣垂下眼睛:“可是不巧了,那日我有差事?!?/br> 趙蘅玉撥著車簾的指尖一僵,說不清是因為沒能拉近和趙珣的關系,還是單純地感到沮喪。 她喃喃說道:“這樣啊……那好吧?!?/br> 車簾輕輕落下,很快又挑了開,趙蘅玉沒有放棄,說道:“要是阿珣計劃有變,記得告訴我?!?/br> 趙珣緊握著韁繩,半天沒松手。 陳季之一直沒機會插上話,看到趙蘅玉的車簾放下,他才移開眼睛望向趙珣,他略帶艷羨地說:“六殿下和公主的感情真好?!?/br> 他的jiejie是陳敏敏,陳敏敏和陳宴之如出一轍,是個輕視庶弟的jiejie。 趙珣神色微僵。 看著趙蘅玉的馬車駛入宮門,趙珣淡淡收回目光。 “六殿下、季之——” 又有人騎馬從后面過來,是陳宴之。 陳宴之望著前方,趙蘅玉的馬車已變成黑豆大小,他瞇著眼睛,說道:“六殿下重情重義,可也千萬要記住,你不是嘉貴人之子,而是皇后娘娘之子,是我們魏國公府這邊的人?!?/br> 趙珣神色淡淡:“你在說什么?” 陳宴之冷笑:“六殿下自己明白,當日那大夫是怎么進到護國寺的?” 陳宴之懷疑當日大夫的事和趙珣有關,但查來查去,卻抓不到把柄,他咽不下這口氣,今日又得知了趙蘅玉平平安安進了宮,于是一見趙珣在前頭,就打馬趕了過來。 趙珣平靜望著他:“聽說是你治下不嚴,底下人偷懶去了,皇后娘娘都因此大動肝火?!?/br> 陳宴之臉色難看,他冷笑一聲:“六殿下身份貴重,以為能將我們魏國公府不放在眼里,可是殿下別忘了,”他湊近了趙珣,低聲說道:“殿下尚未封王,封地何處都是皇后娘娘一句話的事,換言之,都在我們陳氏的掌握之中,六殿下想去哪里呢?” 他出言威脅趙珣,但自始至終,趙珣神色未變。 陳宴之心中窩氣,他又覷了一眼陳季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 護國寺一行結束,也許是神佛看到了誠意,纏.綿病榻的皇帝病情好轉了一些。 得知嘉貴人在護國寺產子的驚險,皇帝下令徹查,線索明明白白地指向了皇后。 皇后這時候才慌了神,慌忙去慈寧宮求見太后,卻被告知太后正在忙著禮佛,不便見人。 皇后又急忙召魏國公府太夫人進宮。 坤寧宮中,皇后屏退了宮人,母女兩人相對而坐,皇后一臉擔憂道:“母親,您定要救救我?!?/br> 太夫人豎起眉毛:“你是中宮皇后,嘉貴人一個小小的貴人怎能動你分毫?” 皇后聞言略微放下心,可是她依舊道:“可是圣上他提了好幾個坤寧宮人去審,我擔心底下人瞎說,一點小事鬧大了來?!?/br> 正說著,就聽見巧云在外頭大聲呼喊:“皇后娘娘救命!” 太夫人和皇后一怔,走了出去,發現是皇帝身邊的太監領了人正要架著巧云出去。 皇后頓時面色大變,她轉頭望著太夫人:“母親!” 太夫人擰著眉,她呵斥道:“放肆,這是皇后的貼身宮女!” 太監一愣。 魏國公府的太夫人強橫和護短的名聲,人盡皆知,只是在宮里她也毫不收斂,倒讓人意外。 她越是這樣強橫,越讓人看不清楚她的底氣,她一喝之下,幾個太監都遲疑著不敢動作了。 太夫人肅然整裝,她道:“老身便去見一見太后娘娘?!?/br> 太夫人是太后的長嫂,她當年一手將太后帶大,算得上是長嫂如母。太夫人來,太后本不欲插手這件事,卻不得不見了她。 半個時辰后,太后傳了口諭到乾清宮。 隨后,一道圣旨傳到長春宮,加封嘉貴人為嘉嬪。 這大約是對嘉嬪誕下皇子的嘉獎,但更像是勸嘉嬪息事寧人的補償。 微微細雨中,趙蘅玉站在廊下,看跪在她面前的巧云。 她雙頰高高腫起,披頭散發地瑟縮著跪在地上,衣裳上都是血痕,看來是經歷過好一番審問的。 乾清宮的太監微微欠著身子說道:“圣上說,這宮女冒犯了公主,此番任由公主處置?!?/br> 趙蘅玉沉默地望著巧云,看了半晌。 巧云膝行跪在趙蘅玉腳邊,她扯著趙蘅玉的裙角,痛哭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燕支扯了扯趙蘅玉的袖角,壓低聲音說道:“公主不可因一時激憤而沖動,三思啊?!?/br> 趙蘅玉知道,表面上這次是嘉貴人占了上風,實際上贏的只會是皇后、太后和魏國公府。 這次皇后惹出的麻煩,皇帝依舊是放過了,這次的替死鬼是皇后的宮女。 幸好巧云并不如枉死的穆美人那般無辜。 趙蘅玉輕輕道:“一切由父皇定奪?!?/br> 乾清宮的太監松了一口氣:“公主是識大體的?!?/br> 太監帶走了巧云,不知如何處置了。 之后,趙蘅玉再沒見過巧云。 . 臨近上元節,趙蘅玉打發人去問了趙珣那日是否有空。 倒不是她有多想和趙珣一起過節,只是護國寺之行發生的一切,讓趙蘅玉惶恐不安起來。 她想要趙珣和她的關系重歸“正?!?,最起碼表面上要風平浪靜。 燕支打起氈簾走進屋里,對趙蘅玉說道:“今日去問了李公公,李公公說六殿下忙著,上元夜沒工夫陪公主出宮看燈?!?/br> 趙蘅玉聽聞此話,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雖然她邀了趙珣,實際上她心里憷著他,若是同趙珣出去了,她倒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 趙蘅玉好奇問道:“他忙什么?” 燕支說:“聽說是北邊韃靼侵犯邊境的事,李公公說六殿下整日在兵部忙著,可是奴婢知道,兵部那些大老爺們在上元也要休沐呢?!?/br> 趙蘅玉說道:“大約是找理由糊弄我罷了?!?/br> 燕支欲言又止,趙蘅玉不解道:“怎么了?” 燕支說道:“公主若是心里難受,就說給奴婢聽,奴婢不是外人?!?/br> 趙蘅玉怔忪片刻,說道:“我……” 正好這時候花鈿走了過來,花鈿大大咧咧走了過來,對趙蘅玉的憂愁毫不知情,她語氣輕快說道:“公主,斐公子來信?!?/br> 燕支聽了,方才的擔憂稍稍減退,她竟是比趙蘅玉還要歡喜幾分,她催促道:“公主,快拆開看看?!?/br> 趙蘅玉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她拆開斐文若的信。 斐文若寫了這些日子讀書的瑣碎趣事,一樁一件,都記得清清楚楚,仿佛他在經歷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準備將它們講給趙蘅玉聽。 寫到末尾,斐文若含蓄地說,上元夜那日,鐘鼓樓的花燈最為好看。 趙蘅玉合上信來到書案后,取了花箋給斐文若回信。 其實這段時間她有些沉郁,大約是因為皇后、太后和魏國公府的事。 她意識到,她和嘉嬪擁有的一切是如此岌岌可危。 皇帝病好的時候尚且如此,一旦皇帝無常,她們母女二人就是他人的俎上魚rou了。 現在,她用手壓平斐文若的信紙,忽然覺得自己的將來不一定如此慘淡。 過不了多久,她會嫁入永安侯府,與斐文若舉案齊眉,只管相夫教子。 而嘉嬪有了皇子,小心撫養長大后,不管封地在哪,總能離了京城,平平安安做一個閑散王爺。 趙蘅玉心里淤積的沉悶頓時消散,她取筆蘸了墨,落筆的時候,她心中帶著雀躍,她告訴斐文若,上元節那日,她想去宮外看燈。 第22章 這個年節,宮里人過得很不順心。 皇帝病情反復,除夕宮宴那晚,他在眾人面前露了一面,就被人膽戰心驚地扶進了寢宮,這幾天他又開始臥榻不起。 更為雪上加霜的是,因為天氣寒冷,牛羊凍死無數,北邊韃靼于是往南掠奪人口糧食,邊境被侵擾頻頻。 整個過年期間,趙珣忙于在兵部爭論是否出兵韃靼的事,這一次,他難得地和其余太子黨齊心,主張出兵北上。 然而兵部大多數人卻是主和,太子竟是找不出一個可用的將領。兵部的爭論從年頭吵到了年尾,依舊沒有定下個章程來。 趙珣從這場大爭論中回過神來,恍然發現今日是上元節。 他微微一怔,想起來那日趙蘅玉邀他在上元節出宮的神色。 她似乎很是失落,鴉羽般的長睫垂下,在雪白的臉上打一層黯淡的陰影,看上去格外惹人憐愛。 趙珣皺了皺眉,將這件事拋之腦后。 那夜同榻之后,趙珣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遠離趙蘅玉。 從前裝模作樣地陪著她,那是因為她是皇帝最疼愛的掌上明珠,如今皇后勢大,一個區區公主算的了什么。 沒有必要在她身邊陪笑了。 定下決心之后,趙珣大松一口氣。 話雖如此,晚上的宮宴,趙珣沒有見著趙蘅玉,他還是忍不住往嘉嬪那桌望了好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