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裊玉腰 第14節
雖穿戴著帷帽,她不露一點面容,卻讓人覺得她自有一種嫵媚風流,渾然不似趙珣方才見到的庸脂俗粉。 他認出了,那就是他的皇姐,趙蘅玉。 趙珣初識趙蘅玉身上的嫵媚,他堪堪避開了眼。 趙蘅玉進了店鋪不到一刻就重新走了出來,回到馬車里,鑾鈴聲漸漸遠去。 趙珣在原地站了片刻,鬼使神差地,他走進方才趙蘅玉去過的店鋪。 這一一家書畫鋪子,掌柜的笑瞇瞇接待了趙珣。 趙珣問:“方才的姑娘買了什么?” 掌柜的說:“是一方硯臺,銅雀瓦硯,那姑娘轉了許多地方都挑不到滿意的硯臺,直到看見了我家這個,那姑娘的侍女說,是為了親友的生日?!?/br> 趙珣忽然想起來,過幾日,就是自己的生日。 他不由自主松了口氣,趙蘅玉還是像從前那樣事事記掛著他,未曾懷疑過他。 想來,一月未見的書信,大約是因為她聽信了那些男女之防的古板話。 她心底還是念著他的,一如從前。 趙珣本該感到厭煩,不知為何,這次他的厭煩之中夾在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作者有話說: 狗子無能狂怒和自作多情中…… ps:換了個文名,你們覺得和原來的哪個好一點qaq 第12章 趙珣按照一月一次的慣例,來到長春宮給嘉貴人請安。 長春宮承禧殿的東稍間里,趙蘅玉抱膝坐在紅木靠椅上,她纖細又瘦弱,烏黑的長發綢緞一般垂在她的足下,她聽了趙珣過來的消息,沒心思梳妝。 世上的事就是這么不讓人如意,盼著趙珣來的時候,他常常不來,如今趙蘅玉害怕見他,他卻偏偏要來。 燕支走了進來,看到趙蘅玉穿著白綢寢衣,不成樣子地坐在椅子上,驚訝道:“公主,為何要這樣坐著?” 趙蘅玉便規規矩矩地將腿放了下來,她站起來,重新變回雍容文雅的徽寧公主。 她的寢衣寬闊得像一件白袍子,烏發半垂在腰間輕輕晃蕩,她看起來沉靜又單薄。 趙蘅玉說:“今日早起有些不舒服?!?/br> 燕支順著她的話講:“既如此,公主躺下歇歇,因病不見客,想來六殿下不會就見怪?!?/br> 趙蘅玉點點頭,順從地躺倒床上。 她望著窗外嘆了口氣,她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趙珣了,她怕忍不住將忌憚和防備從眼睛中泄出來。 她發了好一會兒的呆,聽見燕支出去又進來。 她歪在床頭,喚燕支取一本話本解乏。一本話本從肩后遞了過來,趙蘅玉繼續說道:“燕支,我渴了?!?/br> 身后人頓了一下,隨后取來一盞茶,慢吞吞地遞到趙蘅玉的唇邊。 趙蘅玉感覺眼睛酸脹,身子又犯懶,于是閉著眼睛微微啟開了唇,她略微低了頭,湊過去小小啄飲一口,而后別開臉,她雙唇被水漬浸染,看上去軟軟的,亮晶晶的。 唇邊的茶盞久久沒有拿走,趙蘅玉嘟囔著說道:“燕支,我喝好了?!?/br> “燕支”像是在發愣,手上依舊沒有動作,趙蘅玉緩慢地說道:“阿珣他……” 她咽下了要說的話,發覺“燕支”愣神的時間太長了,她轉頭:“燕支——” 她聲音戛然而止。 為她遞茶的赫然是趙珣。 趙蘅玉咽了咽喉嚨。 趙珣面露溫和笑意,問道:“阿姐方才提起我,是要說什么?” 趙蘅玉微微蹙著眉,不解地看著趙珣,現在她已然知道趙珣一直對她陰奉陽違,但她依舊覺得趙珣的神色和舉止是那般自然,他怎能如此表里不一? 趙蘅玉低下眼睛,看見趙珣虎口上的傷疤,她不加思考就急切問道:“你怎么受傷了?” 趙珣低頭,不甚在意說道:“這些日子在兵部兼了差事,同小子們比試的時候,手中劍柄振到虎口,不礙事?!?/br> 趙蘅玉輕輕咬住了唇,她愁眉不展地望著趙珣。 畢竟是她五年來細微照護的弟弟,看著他白皙如玉的臉,她很難在心底對他生出抗拒。 關心愛護趙珣,仿佛是她的一種習慣。 就像趙珣隨手照顧她,為她端茶送水,一如小時候。 這也成了他的習慣,盡管他在心底厭惡她。 趙蘅玉移開了眼睛,她說道:“讓阿珣看見我的懶樣子了,實在丟臉,你先出去,我換好衣裳就出來?!?/br> 趙珣點頭,從東稍間退到明間,他坐下,卻見博古架上放著一只紅木匣子。 趙珣對趙蘅玉的屋子了如指掌,他很清楚,從前從未見過這只紅木匣子。 這匣子精美異常,鎏金鑲嵌數顆珍珠,仿佛是一件精心的禮物。 趙珣想到了那日在宮外恰巧碰見的趙蘅玉。 他不由自主走過去打開了那只紅匣子。 紅匣子里放著一方硯臺,是掌柜所說的銅雀瓦硯,另一邊,用錦囊裝著什么東西。 趙珣打開錦囊,發現是一對瓷娃娃。 這匣子里的難道是趙蘅玉預備送他的生日賀禮? 金童玉女,成雙成對。 趙珣驀地想起紈绔們私下里不堪的流言。 有關他們姐弟的…… 趙珣心跳如雷,將這對瓷娃娃放進錦囊,又將錦囊放進匣子,最后小心關上匣子。 “阿珣?” 趙蘅玉走出來的時候,趙珣剛坐下。他望著裊裊行走到他身邊的趙蘅玉,心中暗想他一定是病了。 不然他為何感到坐立難安。 趙蘅玉和趙珣一同出門,去正殿給嘉貴人請安。 如今和趙珣同處一室,讓趙蘅玉感到很不自在,她要微笑,要說些附和趙珣的話,還要時不時迎一下趙珣投過來的深深目光,她應付得很勉強。 她覺察到一種暗潮洶涌,也許只是因為她自己心里藏了事。 送走趙珣后,趙蘅玉舒口氣,她回到承禧殿,一眼看見博古架上那只紅木匣子,她喚花鈿取來。 打開紅木匣子,除了趙蘅玉買來的銅雀瓦硯,還有一個裝著一對瓷娃娃的錦囊,趙蘅玉將這對瓷娃娃拿出來,認真對花鈿說:“不妥當?!?/br> 花鈿笑道:“如何不妥當,公主和斐公子是未婚夫妻?!?/br> 這些日子,斐文若常常托人悄悄給承禧殿送些小玩意,一支笛子、一幅畫或是一盒糕點,也許他是為了讓趙蘅玉在待嫁的日子開心一點。 趙蘅玉有沒有被他打動尚未得知,花鈿卻老早就被“收買”了人心,她為趙蘅玉搜尋來一對瓷娃娃,想要趙蘅玉當做禮物回給斐文若。 趙蘅玉覺得這瓷娃娃成對,不太妥當,便費心去尋了一方硯臺,恰好過幾日是斐文若的生日,回禮也有由頭。 花鈿見趙蘅玉不要這對瓷娃娃,她只好將這瓷娃娃收走,她說道:“永安侯府行事一向低調,斐公子大約不會大張旗鼓做生日,這壽禮公主打算差人去送,還是親自去送?” 提到生日,趙蘅玉免不了又想起了趙珣。 燕支陪她這么多年,她長眉一低,燕支就明白她在想什么,燕支說道:“斐公子生日前幾日,可巧就是六殿下的生日……公主要為六殿下備下壽禮么?” 平心而論,知道了趙珣做過的那些事后,燕支現在是很不愿意趙蘅玉再為趙珣費神的。 燕支望著趙蘅玉,只見趙蘅玉幽幽嘆口氣:“不必了?!?/br> . 趙珣坐在南窗邊上寫字。 他提筆蘸墨,手腕頓了一瞬,李德海在邊上服侍,瞧見趙珣盯著他慣用的那方端硯上的小小裂紋。 李德海說道:“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賞了硯臺,殿下說愛用舊的,便沒有換上,殿下可是要換?” 趙珣搖頭:“不必?!?/br> 李德海便沒把這件小插曲當回事,只是趙珣寫了兩個字后,問道:“庫里可有銅雀瓦硯?” 李德海仔細思索了一下,小心答道:“皇后娘娘賞太子殿下的倒是銅雀臺硯……” 李德海以為趙珣在估量皇后對他的態度,忍不住說了句:“殿下不必在意,皇后娘娘一貫是那個性子?!?/br> 趙珣卻哂然一笑。 李德海瞧了半天,也不知道趙珣在笑什么。 幾日后,就是趙珣的生日。他先是去皇后的坤寧宮中略坐了會,趙珣察言觀色,見皇后神色倦倦,坐了一刻鐘,便起身告退。 他離開坤寧宮后,直往長春宮走去。 一路春風拂面,他腳步匆匆。 來到長春宮宮門前,趙珣抬頭望見朱墻翠瓦,方才的興沖沖忽然間冷凝下來。 長春宮的朱墻翠瓦總讓他想起行宮里陰暗逼仄的小屋。 那時候,他和黃嬤嬤在行宮東躲西藏,蘭妃母女就在長春宮中金尊玉貴。 趙蘅玉不是他的jiejie。 是他多年來,念著、想著、恨著的那個人。 走進長春宮的時候,趙珣已經收斂好了神色,沒有多余的高興,也沒有隱藏不住的憤恨。 嘉貴人安排了一桌席面,就嘉貴人自己、趙珣和趙蘅玉三人一桌。 禾青端上一碗長壽面,她笑著說:“殿下嘗嘗,這是嘉貴人親手做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