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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兒忙于給她揉搓已僵硬的雙腿,其他人被她遣去燒水了。她說她想泡泡身子。 “黎兒jiejie,你去看看水燒好沒?!卑肷?,她收回盯著燭臺的視線,低頭看黎兒。 黎兒未有她想,點頭應著,幫她理好衣衫,轉身出了房門。 三三來到這個世界后陪她最長久的就是黎兒,黎兒了解她的習慣,天暖時喜歡吹風,是以走時并未關門。 黎兒曾告訴過川兮她每日寅時過半才睡熟,午時才會醒,是以川兮以往都是踩著時辰來去??山袢盏谝淮味尚脑囱?,她疼到嗚咽,她放心不下,待她回來后,就悄悄跟了來,來時看著大敞的寢房門和坐在正前方的三三,悄然躲到門廊盡頭的廊木后頭,沒敢近前。 黎兒走后,她看到她伸手去拿身旁的燭臺,拿的有些費力。她揪緊了衣衫,怕她手沒有力氣,熱蠟會灼傷她。 她以為她要親自換燭,卻沒料她倒掉燭蠟,直直將尖細的燭臺對準了自己喉骨。 一束絲發倏的飛來又旋飛而去,瑩玉燭臺碎裂一地的聲音傳來。三三木訥的抬眼,看到一臉慘白的川兮,有些發愣。半晌,她低頭望了望地上的粉碎,又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抬頭,又對上了川兮閃爍的眸子。 她吃了血珍珠,好不容易恢復了些力氣,最后也沒能把握好這個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打算給你留下這顆心的?!彼m心死,依舊想給她留顆完整的心讓她去救弟弟,所以,她想穿喉自刎。 川兮的廣袖抖了抖,胸口起伏不定,半晌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你放過我,我下輩子不找你報仇,好不好?”聲音里有卑微的懇求,她想起她曾經說起她來世可以留存記憶時,莫名其妙說過的可以回來找她尋仇的話。 眼前素白空曠的身形顫了顫,川兮驀地轉身背對了她。 所以,她害怕的終究還是來了,她沒有恨她,而是心死了,她想離開,想躲她遠遠的,再也不想見到她。 黎兒回來時,正對上川兮血紅的眸子。她歷經苦楚離別太多,淚腺早已干涸,每每哭不出來,眼睛就是這般紅的。黎兒沒有跟隨她出門平亂過,不知道她這個毛病,甫一看到,嚇了一跳。 “公主,您的眼睛…” “誰讓你留她一人的!”川兮怒吼著打斷她的話,聲音顫抖如篩糠,“本宮說過,寸步不離!” 黎兒不知發生了何事,低頭看到滿地的燭臺碎玉,以為三三失手打碎了,趕忙上前查看,“小姐,您受傷了嗎?對不起,是奴婢不好,沒及時更換蠟燭,奴…” “往后她在何處你就在何處,一眼也不得離開。若藥靈有半點損傷,撐不到新祀之日,你便去陪她!”川兮背對著她們,冷冽的聲音還帶著輕顫,言罷,甩了廣袖大步而去。 房中,三三低頭苦笑一聲。原來必須得活到新年那天才有用,她好心給她留顆完整的心讓她隨便取血,卻是惹惱了她,連累了黎兒。 宮門外,川兮倚著堅硬的石墻強撐著站不穩的身子,呼吸不濟,胸口起伏的甚是艱難,連同頸骨都因著緊繃而清晰可見。血紅的眸子下,是慘白的唇色。 她腦中瑩瑩徘徊的都是三三方才那句“你放過我,我來世不來找你尋仇好不好”,她真的心死了,不想要她了。 她決絕冷情的待她,就是想用仇恨栓住她。再多的愛都經不起一味付出的消耗,誰能經的住如此久的苦痛折磨呢?只有恨才可以??勺罱K她沒經受住折磨,卻也沒恨她。 一如她害怕的那般,她對她死心了。 三三沐浴完回到床上后不過盞茶的功夫,川兮就又出現在了她面前。她站在床前,茫然的眼神掃過寢被覆蓋下幾乎看不到的身子,而后落到她枯瘦的臉上,怔了怔,一言不發,掀被躺了下去。 “若我未曾冷落你,你還會如此做嗎?”她本想問如果她未曾冷落,她來世會不會回來??伤ε?,怕這樣問了,她察覺到她想要她回來的心思,叛逆而為。 三三扭頭盯著她已不再殷紅的眸子,她眸子雖如常了,可血絲明顯,眸光也已不再,暗淡了的星河,沒有一絲光彩。 “會?!绷季?,她啞著嗓子答。 會的,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現在知道了。她身份太高,有太多家國責任,太多身不由己,即使這次不犧牲她,還會有下次,可她承受一次就夠了。 川兮垂了垂睫羽,環上她干枯的腰身。三三皺了皺眉頭,扭頭背對了她,“別碰我?!闭f的虛弱,卻干脆。 川兮手一滯,默默抽回,看著她腦后發呆。 她經受的折磨太多了,連以往柔軟凈墨的頭發都干枯如草了。 “來世你不是藥靈了,我就不會如此待你了?!痹S久,川兮再次試探。 三三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理她,一動不動,連呼吸都輕淺的聽不真切。她以為她取心源血太疼,已經睡著了,正想靠近,才挪了挪身子,背對她的人開了口。 “可你還是國佑?!?/br> 她還是國佑,就有一萬種犧牲她的可能。她身不由己一次,就會有千萬次,她能如此折磨她,就能做出更狠絕的事,她害怕這樣的人,一個不屬于自己只屬于天下的人,怎么可能給得了旁人什么承諾。 川兮沉默良久,最后留戀的撫了撫她干枯的發,起身下床,聲音恢復冷冽,“你知道就好,本宮不會允許你早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