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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想上學,像正常女孩子一樣?!标懴帞荡为q豫之后,終于挑明。 蔣瑜卻一下子懵在原地,“上……上學?是老師……教得不好嗎?” 許是開了個頭便有了勇氣,又或許是懷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陸希寧索性告訴蔣瑜,“對,我想去學校上學?!?/br> “可是……” “可是我的身體不好,老師是要這么說嗎?”陸希寧打斷她,“但是這么多年,我一直都沒出事,而且,哮喘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病癥,這世上得哮喘的人這么多,難道他們都和我一樣,一輩子都會被困在家里不出門嗎?” “阿寧,能不能告訴老師,為什么會想到要出門上學?”蔣瑜鄭重地問道。 這么多年陸希寧都沒有提過這件事,好端端的卻突然有了這種想法,不怪蔣瑜覺得蹊蹺,恐怕陸家夫婦知道了這件事,也會陰謀論,覺得是有人教唆了眼前的這個女孩。 為什么?陸希寧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其實原因有些荒唐。 前幾日她靠在落地窗前看風景的時候忽然睡著了,夢里她看見了一棵法桐樹,一棵十分高大的法桐,就長在這座庭院里。陽光溫暖,樹影斑駁,層層的桐葉中間似是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她想走近仔細看,卻還是什么都看不清。 醒來之后,要出門上學的念頭就忽然出現在她腦海里,哪怕她極力壓制,卻始終揮之不去。她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感覺,如果不出去,她就會錯過什么東西。 具體會錯過什么呢?她又說不清楚。她覺得奇怪,院子里明明沒有那樣一棵樹,為什么還會夢到? 見她不說話,蔣瑜便換了個問題:“那阿寧要告訴爸爸mama嗎?” “唉,”陸希寧有些沮喪,“他們一定不會答應的。我要是說了,會不會顯得很無理取鬧?” “所以,這就是阿寧這兩天反常的原因?” “我知道他們是擔心我會像外婆一樣,也知道他們在我身上花了很多心思,我不該過分,可是我總是忍不住想,他們是不是過于緊張了,其實情況根本沒有那么糟糕,我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的,對不對?!?/br> 蔣瑜一時語塞,陸希寧又道,“老師,這面落地窗外的景色我看了好多好多年,真的已經看膩了,我想看看不一樣的?!?/br> 面對著陸希寧眼底浮起的那一丁點兒期望,蔣瑜只能認命地起身。這丫頭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爸爸mama一定不會答應,但還是不經意間流露出了掩藏心底的期待。 第3章 “蔣老師”,林靜淑焦急地看著從樓梯上走下來的蔣瑜,“阿寧有說什么嗎?她到底怎么了?” 蔣瑜躊躇了幾下,還是決定告訴他們?!鞍幷f,她……想上學?!?/br> “什么?”林靜淑沒聽明白,但一旁的陸懷章卻立刻明白了。 “她說,她想上學?!笔Y瑜重復了一遍。 “上學?我們不是給她請了老師嗎?”林靜淑還是不明所以。 蔣瑜沉默了一會兒,想起陸希寧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期待,暗自咬咬牙,解釋道:“不是在家里上學,是……是去學校?!?/br> 總算講清楚了,蔣瑜悄悄舒了一口氣,自己的任務應是完成了,不過看陸夫人的神情,只怕這事才剛開始。 林靜淑反映了半晌,才終于明白,女兒這是不滿了,是不愿意了,是覺得厭煩了。 兩天的擔驚受怕和此刻的難以置信齊齊涌上心頭,林靜淑立刻紅了眼眶,“你以為我想把她困在這棟宅子里這么多年嗎?難道我就真的不想讓她像正常女孩子一樣嗎?她是我的女兒不是我的囚犯,但凡,”陸夫人哽咽了一下,“但凡她身體允許,我怎么會一直限著她。我以為阿寧她會明白的,也會理解的,可如今她……” 眼看妻子越來越激動,陸懷章只能安慰地摟了摟她的肩膀。這位在綏城舉足輕重的人物,此刻卻無計可施,憂慮與無奈爬滿了他的眉梢。 他與妻子先有了一個兒子,所以當妻子再次懷孕時,他們便祈禱能是個女兒,一個嬌嬌軟軟,會被他們捧在手心長大的女兒。 時至今日陸懷章仍然記得,他在產房外等待多時終于等到一個女兒時的欣喜若狂,以及緊接著醫生告訴他女兒呼吸不太對勁時的驚慌失措。一瞬天堂,一瞬地獄。 當他站在重癥監護室外,隔著玻璃看著剛剛出生、呼吸困難、艱難求生的幺女,有那么一瞬他就想那么算了,長痛不如短痛,但是他舍不得,妻子也不會舍得。他辛苦瞞了一個月,實在瞞不下去。 當年女兒診斷報告遞到妻子手里的時候,她差點崩潰。重度過敏性哮喘,同妻子的母親一樣的病癥,不同的是,女兒更加嚴重。 這些年陸家請了無數這方面的專家,能做的都做了,可這病最好的結果也只是控制,遺傳性的,無法根治??墒瞧拮硬桓市陌?,人力不達便上求天意,這些年陸家所做的公益項目越來越多,每年大把大把的錢砸進去,只求上天能放過女兒,讓她平安長大。 當年妻子決定將女兒養在深閨時,他就擔心會有這么一天,可是看著妻子驚懼不安的樣子,他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他知道岳母的死留給妻子的陰影有多大,作為父親,他私心里也是希望女兒平平安安就好,所以他默許了妻子的做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