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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吧,臭小子!”混沌的聲音聽著十分不快,居然還罵罵咧咧起來,“這就送你們走!一個兩個,杵在跟前煩死了!” 隨著他的話語,黑暗中不知從哪里亮起兩團光,如水般流淌過來,緩緩將二人包裹,在他們周身籠上了淡淡一層瑩光。 東華對著虛空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混沌恭敬地拱了拱手:“多謝前輩!其實您本就沒打算留住我們吧?” “哼——” 光暈陡然亮了亮,二人的身影在光團中如雪消融,漸漸淡了去。 ** 隨著東華二人的離開,兩團光零落著變回細流,淅淅瀝瀝地淌向某處。 不知哪里伸出一只手,像下雨時玩水的孩童似的,伸到那束細流中,撩起點點瑩光。 “這小子倒是敏銳,居然沒能騙到他!”混沌的笑罵聲來得輕淺,音色不復方才面對東華二人時的蒼老,反而有些慵懶:“唉,什么時候才能騙到個肯叫爹的……” 不斷有光點從細流中逸出,在黑暗中明滅,像是有人在眨動眼眸。 混沌不知在跟誰說話:“這次這個最是像你!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不知想到什么,他輕笑了一聲。 那只手頓了頓,從細流中抽出,在沉沉的幕布上拉開一個口子。 仿佛掀開了另一個空間的一角,如水的星光爭先恐后涌將出來,將此處的黑暗都沖淡了許多。 一道籠在光中的身影靜靜躺在那里,白色的衣衫與他周身的光華幾乎融為一體,連每一根發絲都似星光蘊成。那人的眉眼、身段與方才離開的二人極為相似,但更為清冷疏離,渾身上下看不出一絲生氣。 “……十萬七千七百零三次,東華,這次你是不是快醒了?” “好無聊??!哪怕留一個下來陪我說說話也好……” 黑暗中的手百無聊賴地拋弄著飛舞的光點,這樣的自言自語一直在繼續。 不知過了多久,暗沉的幕布突然抖了抖,混沌精神一振:“喲,又來了!”流瀉著星光的空間被隱藏,黑幕重新拉上。 遠遠的,十分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通道,通道口滾落進來一個人,小小的個子,動作卻很靈活警覺,他借著通道里的光打量四周,尚有些孩子氣的面龐掛著戒備,淺色的發絲松松垮垮地挽在腦后,眸子中映著幽幽的光,身形卻時虛時實。 混沌暗自咋舌:“十萬七千七百零四次……這又是跟誰打架去了?神魂都不甚穩當?!庇粥洁熘?,“小毛頭……不知好不好騙……” 清清嗓子,他恢復了蒼老的音色,對著方來的小子沉聲道:“汝欲何為?” ** 東華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條閃著微光的老路上,孤身一人。 這次,景致似乎比原來清晰了一些,身體上的束縛也少了一些,他能看清更多的東西。 身后傳來熟悉的灼熱感,轉頭去看時,同樣熟悉的碩大無朋的火球讓他瞇起了眼,裹著濃稠巖漿的球體上開了道道溝壑,仿佛隨時隨地都能將火焰吐出吞噬世界。 他疑心自己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可是路之盡頭仍有一個異常耀眼的亮點在提醒他那里的存在。 東華疑惑地眺望遠方,再看看身后,覺得有什么在神識中一閃而過,快得來不及抓住。 他往前走了幾步,清新的草木香代替惱人的灼熱,將他拉入另一方涼潤的世界里。 他突然想看看這條路周圍有什么。念頭乍起,眼前便如掀開了一層輕紗,原先籠罩在朦朧霧氣里的景物一一浮現。 原來這條閃著微光的路并不是此處唯一的路,從腳下延伸開去的是一張錯綜復雜的網,不同深淺的光盤旋在這張網的每一條脈絡里,淺色咬著淺色,深色銜著深色,轉折處的巧妙回轉又將高低粗細的經絡連接到同一空間里。 像腳下這么寬的路卻不多,他略略地掃過那張橫亙了整幅視野的網,也只見到約莫四五條。而在這些路的盡頭,無一例外都赫然懸掛著一個大火球。 耳邊傳來嘩拉拉的聲響,像是風過樹梢時的輕吟淺唱,雖然沒有密密匝匝的綠葉結起濃蔭遮擋,但是空氣中濃郁的植物靈氣如有實質。 東華想起數次陷入的夢境,立時醒悟,這是一株巨樹!它頂天立地、盤根錯節、上有日棲,而符合這幾個特征的神木呼之欲出——扶桑神樹。 天下之高者,扶桑無枝木焉,上至天,盤蜿而下屈,通三泉。 遠古以來,東有扶桑、西有若木一直廣為流傳于六界。扶桑乃日出之地,這點不假,就連凡世都有“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的傳說。但是扶桑神樹到底在何處,知道的人并不多。 作為遠古留存的尊神,東華曾經遠遠地見過扶桑木,說來此地離碧海蒼靈不遠,都在極東之所,以他的修為并不需要湊近去瞧。 只記得一樹金紅、十個火球擠擠挨挨似要點燃半邊天際,小金烏們交頭接耳呱呱亂叫的嘈雜聲縈繞耳際,彼時他也不過驅使著云頭飄遠些,繼續閉目打盹。 后來聽說十日被射去了九日,也未曾放在心上,畢竟世事萬變皆有前因。 至于扶桑神樹能聯通三界的說法,因著尊神自己就能在六界自由來去,便也沒有特為驗證過。 而此時,眼前的扶桑樹與往日印象中的那棵顯然不同,他這才醒得,對于開天辟地以來就有的扶桑神樹,也許他并不如自己以為的那么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