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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阿離坐在上首一臉正色:“諸卿,此番天地異動由來已久,前些日子雖補了穹頂之漏,但近日六界之中已有積年危頹顯現,情勢不容樂觀,不知諸卿可有良策?” 底下眾仙面面相覷,低聲議論半晌,皆眉頭緊鎖,束手無策。 一緋色衣袍的仙官皺眉道:“臣巡游南天、北天諸部,各部隸屬多有抱怨,言道邊疆苦寒、沐風櫛雨原屬平常,不知為何近百年來不見改善,反倒變本加厲,修為不及而受損者十之有二,已成各部心病。而臣觀八荒地界,冷暖溫涼本自分明,如今四季更替亦受所擾,極寒極熱逐年與增,或有六月飛雪、冬雷震震,非為吉兆。四海八荒尚且如此,凡世恐侵擾已深,須速速行策才是?!?/br> 一紫袍仙官捋須奏道:“誠如天君所言,此番‘混沌之劫’殃及四海八荒,自十萬年前已始,彼時只道穹頂已被封印,六界雖有折損尚可挽回,誰知異界氣息并未消弭,仍散落于四海八荒之內。墨淵上神離去前,曾留下昆侖虛鎮守,多賴此舉,十萬年來吸納了不少飄蕩在各處的異界氣息。近日連番異象,恐昆侖虛已不勝負荷,須另尋同等功效的寶物方可?!?/br> 這二人嘰里咕嚕說了一串,仍舊是嘆苦經,并未給出什么良方。殿中眾人交頭接耳卻也拿不出個主意來。 一虬髯的綠袍仙官忍不住出班言道:“昆侖虛何等造化神妙,哪里是說找就找的!小仙倒有一法,前幾日補了穹頂的尊神仙法卓絕,此等大事想來他老人家定不會推辭,何不請來討教一二?”他渾厚的嗓音在大殿之上回響,臉上頗有自信,本以為眾仙會齊聲稱道,誰知站在前排的仙官面色青白,眼神躲閃,竟似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言語。 再往上瞧,只見坐在天君下首的太晨宮少君白棣上神正面沉似水地看著他。他往日只知這位仙尊沉穩內斂、氣度不凡,此時不知哪里觸了他的逆鱗,竟一副想將人生吞活剝的狠厲模樣。綠袍仙官只覺后背一陣發冷,腳下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 眾人覺得,這小仙的頭腦著實有些不靈光。尊神替少君和女君封印穹頂大洞的事,如今已是四海八荒皆知,作為其中最知內情的天君和少君卻絕口不提請之協力共渡難關,自然是他們不希望尊神參與。至于原因,稍微有些靈性知道尊神與少君關系的就能想到,應是少君不想尊神再去冒險,天君作為小輩自然是默許了。這其中關節,不少人都看得分明,誰知還有人自作聰明要提出來,眾仙官不由憐憫地看了看拎不清的綠袍仙官。 阿離打破沉默發了話:“封印與消弭異界氣息仍有不同,偌大天庭除此之外難道就想不出一個法子?” 哪知這位綠袍仙官竟還是個耿直的主,他方才雖在少君的氣勢威逼下略有惶恐,此刻又不知何處生了幾分勇氣:“啟奏天君,恕小仙直言,如今六界危難迫在眉睫,既有尊神助力,又何須耗費本該投入六界的人手與精力?十數億凡世還需我等看顧,身為仙者逢此天地大劫怎能退縮!” 他大義凜然的模樣讓一干知情者無聲地搖了搖頭,該說他性子虎呢還是腦子不好使呢! 殿中眾人偷眼往上瞧,見少君已然收回鋒利如刀的目光,并不欲與綠袍仙官計較,他向著天君拱了拱手,正要開口說話,卻聽一道清冷的聲音在殿中響起:“這位仙者所言不錯!” 眾人俱是一愣,凌霄寶殿乃三十六天重地,此時殿門仍關閉如初,不知何人竟敢擅闖。 大殿中央空闊處如水波蕩漾般泛起漣漪,一個清俊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眼前,白衣勝雪、銀發皓皓,一身風華仍如數日前赫然出現在九重天時一般。 阿離與滾滾已然起身相迎,一個稱“帝君”一個道“父君”。有這二位榜樣在前,眾位仙官紛紛從愣怔中醒過神來,參差不齊地俯首行禮。 方才還在慷慨陳詞的綠袍仙官此刻倒沒了聲響,他未曾想到,自己正在談論的尊神就這么登了場。但奏請天君定奪是一回事,直接面對又是另一回事,他感到尊神無悲無喜的目光朝這邊瞥了一眼,無形的威壓使他喘不過氣來,一時垂首噤聲。 東華未等眾人多言,徑直開口說道:“六界安危,我等皆不能置身事外,本君自當一試!”他見滾滾一臉憂□□言又止,微微一笑,拿眼神略作安撫,繼續道,“不過,目下四海八荒的情勢還需天君襄助告知于我?!?/br> 既然要有所作為,自然要掌握更多的情況,雖已約略審視了六界,但定然比不上此處之人的了解,所以東華才提了這么個要求。不過這事卻不大適宜在大殿中做,于是這場曠日持久的殿議終于迎來了終結,眾位仙官恭恭敬敬退出后都不由松了口氣,盡管真正知道東華帝君的人已然寥寥,可即便只是見了他封印穹頂的一幕,對于尊神的仰慕便已生了根發了芽,莫名的就多了不少倚賴。 阿離邀東華和滾滾去書房相談,過了大半日方告段落。 回太晨宮的路上,父子倆一前一后默然無語。 東華見滾滾低著頭心事重重的模樣,腳步稍頓。這孩子自小就是如此,少年老成,有了事總愛放心里,寧愿自己琢磨也不愿讓爹娘煩心。他很想像小時一樣摸摸滾滾的腦袋,方伸出手又醒悟兒子已不再是兩千歲的小仙童,而是有了自己孩兒的天界上神了,只得遺憾地收回手,掩飾地輕咳了一聲問道:“滾滾,你有什么話要與我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