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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得山中,果然如同伴所說,前往尋草之人甚多。 滾滾皺眉看著路上川流不息的過客行商,以及被人幾乎要踩爛的路邊野草,覺得這些人都在瞎折騰,要是奇珍異草都這么聚在人多處的話,早就被人擄走了,哪里還等到現在! 他看了看太陽,觀察了一下方位,擇了條往北邊山陰處的路而去。他想,雖則玉真草應生于北荒,但若青丘也有,“居山陰之地”這個特性總不會錯的。 其他人向來唯滾滾馬首是瞻,這次也無異議。 往山陰去的路只有一條,初時路有三四人寬,偶爾還有車馬經過。幾個娃兒只當郊游,一邊采摘路邊的野果子,一邊說說笑笑往前去。唯有滾滾急著趕路,卻又不便多說根由,顯得與他們格格不入。只是幾個人中他身量最小,這原也沒什么,法力高深的尊神之后通常都長得慢些,這與年齡無關,可是人小腿短是事實,也因此他的焦灼并不顯得如何突出。 一路走來一無所獲,山路卻越來越窄,背陰處的山風有些猛,漸漸的幾個小娃兒沒了一開始的好心情,聲音也小了很多,拖拖拉拉一會兒說腿酸一會兒說腳疼。有人問:“還要繼續走嗎?我肚子有點餓了,走不動了?!币粋€說了,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滾滾在草叢里沒發現玉真草的蹤跡,雖也沒有抱著一次就能找到的希望,但既然來了,總要探查一遍才好。他見天色不早,催促他們道:“就快到山頂了,你們再堅持一下,要是那邊也沒有咱們就回去?!?/br> 幾個同伴哼哼唧唧落在后面,滾滾等不及先往山上走去。窄窄的石階還剩最后十階,他三步并作兩步登上最后一階,再往上是一處平整的空地。滾滾環視四周,略有些失望,此處雖有不少野草,可大都高而粗壯,與玉真草的樣子十分不符。他看看已開始西沉的太陽,輕輕嘆了口氣。 便在此時,眼角瞥到一抹亮光,滾滾轉頭看去,在山頂一方巨石邊,發現了一株顫顫巍巍的碧草,玉色的草籽上含著露水,映著斜陽居然反射了光線。 這,這是玉真草?滾滾心頭一喜。他急急忙忙奔到巨石前,蹲下來細看那株草。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草籽上露水反射的微弱光芒陡然變亮,一團光暈將滾滾連著那株草一同籠了進去,咻的一下就不見了。 待到后面幾個同伴吭哧吭哧爬上山頂,看到的就只有夕陽下高低起伏的野草,而滾滾卻不見了蹤影。幾人先還以為滾滾躲到了哪里,疑惑地找了一圈,發現咫尺之地并無藏身之所,這才緊張害怕起來。 把女君家的小殿下弄丟了,這可怎么得了!幾人立時往山下疾沖,只恨少了個原身是禽鳥的同伴,不然定能再快些。 滾滾隨著光暈掉落到一處荒無人煙的山坳,他還惦記著手中抓著的玉真草,可惜那株草在光暈消失之后便也化為了飛灰。滾滾有些懊惱,不知是不是自己沒有妥善保管的緣故??纱藭r懊惱也無用,當務之急是先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以及怎么回去。 他站起身來,扯扯有些皺的小袍子,選定了一個方向往前去。 這里的天色十分昏暗,沒有陽光,也看不到星星,即便是日落后的青丘也不該是這個光景。他沒了辨別方位的參照,行得有些遲緩。 地上稀稀拉拉有些植被,卻不是青丘常見的草綠色,而是更深的墨綠甚至是黑色?;ɑú莶莸臉幼邮帜吧?,有的焦枯,有的干瘦,有的猙獰如奇獸,有的嶙峋如怪石。 不遠處是一條蜿蜒的溪流,只是流淌的不是清泉,卻是紅色的巖漿,粘稠的巖漿緩緩地滑過每一個彎道,沒有泉水的淙淙聲,巖漿舔過岸邊細草倒發出了呲喇呲喇的灼燒聲,奇特的是,巖漿中還有如魚一般的生物在上下跳躍。 這里像是魔族的南荒。 魔君燕池悟倒是邀請過鳳九和滾滾去魔族玩耍,不過大都因為東華花樣百出的事端阻了行程,因而滾滾雖覺得像卻也沒有明證。 此時,害怕雖說不上,不過到底是孤身一人,滾滾心中既有事出不凡的警覺,又有新奇遭遇的興奮,他摸摸身上,唯桃木劍一柄、化瘀膏一盒,想想也無退路,便定了定神繼續向前。 行了一段路,他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兵器相交的聲音,不斷有叱罵聲、打斗聲響起,于這荒野中分外清晰。自覺勢單力薄之下,他小心翼翼地掩在一塊突出的巖石后面隱了行藏,屏息等待。好一陣之后,只聽得幾聲慘叫,外間便突然沒了聲息。 滾滾從巖石后面探出頭來張望,見前方空地上七零八落躺了一群人,有的是青丘民眾,有的是魔族打扮,都已沒了動靜。他不知他們是因為什么起了爭斗,但若是還有活口倒是也不能袖手旁觀。出于這個想法,他略上前幾步看了看。 沒想到一看之下,倒給他看出了不一樣的地方。 這些人中大多是拿著武器的,爭斗中難免有刀劍之傷,可奇怪的是有的傷口有血,有的傷口卻無血。只因此地土色本就泛著紅,就算多少血液滲進泥土也不覺得突兀,就算沒有血液流出傷口也不覺得顯眼。 尸體蒼白的肌膚上,縱橫交錯劃了數道口子,可猙獰翻卷的傷口卻無一絲血跡流出,就像個破舊的人偶被棄置于此,這就十分詭異了。他又看了看服飾,確認了那些傷口無血的尸體并不只有一方,似乎沖突雙方都有。這又是何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