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衣櫥里有臺風扇，楊芷必是不會難受。

    她抱著件唐姜的上衣，輕嗅一口，撲鼻而來皂角香，頓時心滿意足，暗暗下定決心總有一天要跟唐姜要件衣服回家。然而就在這無比幸福的時刻，額間汗珠滾落了一滴。

    楊芷連大氣都不敢喘，痛并快樂著，若不是這衣櫥里狹隘悶熱，要她待在里頭一輩子都愿意。

    她疑惑的很，孩子不也喜歡躲衣櫥嗎，怎就沒找到這兒來呢？

    附耳傾聽，小榮奶著聲說：「叔叔，你去找看看浴室！」

    好小子，居然支使起唐姜了。

    唐姜說：「浴室沒有，小榮，你找床底了嗎？」

    「找了，也沒有?！?/br>
    聽得出小榮十分沮喪，楊芷不敢大笑，再躲個三分鐘就告訴他吧……

    驟然光亮照面，楊芷闔上眼抬手遮掩，嚇得她心慌氣短，愣神了一會，聽見小榮雀躍歡呼：「找到了，真的有人！」

    楊芷回神，見小榮那張rou嘟嘟的臉憨態可掬，她望向唐姜，后者則抱著胳膊，微笑看著自己。

    小榮好奇：「你住在柜子里嗎？跟哆啦a夢一樣?！顾蛄恐鴹钴粕砩?，納悶的說：「沒百寶袋啊……」

    唐姜噗哧一聲笑了。

    楊芷忖了會，煞有介事的胡謅：「我跟哆啦a夢的年代差了一百年，到我那個時候，百寶袋已經隱形了，所以看不到?！?/br>
    她語氣鄭重其事，小榮還年幼，也覺得這很合理。

    小榮又問：「那你平常就住在這里嗎？跟唐姜叔住一起嗎？為什么從未來來??？」

    簡直要成十萬個為什么了，唐姜好奇楊芷該如何自圓其說。

    只見楊芷說的頭頭是道：「因為你唐姜叔很笨，所以他的后代被他拖累欠了很多錢，所以只好派我來好好監督你唐姜叔?！?/br>
    ……

    唐姜不滿：「你這是把大雄劇本套我身上啊?！?/br>
    楊芷沒搭理他，招手要小榮進衣櫥看看：「你來看，這是我的時光機入口……」

    小孩子好奇尚異，滿臉新奇爬進衣櫥，就在這時，楊芷倏地爬出衣櫥，一臉惡作劇得逞的狡詰。

    但空間實在過于逼仄，她又怕踢著小榮，唐姜看了心驚rou跳，趕緊上前扶住險些栽地的楊芷。

    「哎呀，我沒事啦?！?/br>
    當著孩子的面，如此狎昵，楊芷難為情扭動身子，唐姜此刻是真重心不穩了：「你別動了……」

    話都還沒說完，背脊就撞上床邊，索性調整角度一同摔在床上，唐姜當了回rou墊。

    兩個成年人栽在床，聲響可大的，找不到時光機入口的小榮回頭，以為他們在玩鬧。

    可惡，玩游戲居然沒帶他！

    「你們在干嗎？」

    唐姜無話可說望著天花板，楊芷已是頰邊泛紅，只得捂著臉埋他肩窩。

    唐姜忖了忖，瞟了小榮一眼，決定遵循本心，大手一攬，擁住楊芷。

    楊芷心如擂鼓，嗔他一眼：「孩子看著呢，你還抱我?！?/br>
    唐姜反問：「孩子看著為什么不能抱？」

    小榮始終當他們在玩，『嘿咻嘿咻』的爬出衣櫥，一鼓作氣跳上床，小rou腿壓的唐姜險些把午餐從肚子里吐出來。

    小榮燦然大笑：「我也要一起玩！」

    孩子的咯咯笑聲純真好聽，聽著讓人都感到欣喜不已。

    楊芷與唐姜相視一笑。

    小榮歡騰的撓唐姜身子，楊芷輕搡他的小手，笑：「別搔我男朋友的癢！」

    不給搔唐姜，小榮便撓楊芷，惹的楊芷像條蟲一樣在唐姜身上扭動身軀，唐姜也發話了：「也不要搔我女朋友?！?/br>
    小榮意興闌珊坐起，不豫的睨著相擁著的兩個成年人。

    但那兩人無絲毫悔過之意，抱在一起坦蕩蕩的看著小榮。

    看不下去了，楊芷的腿都纏在唐姜身上了。

    「那抱抱可以嗎？」小榮鼓著臉頰，巴著唐姜的胳膊，小手也要去牽楊芷。

    唐姜微笑，摩娑著小榮細軟的頭發，趕巧迎上午睡時間，不一會兒，小榮睡著了。

    楊芷支起身，唐姜儼然成了大rou枕，無奈看著楊芷。

    楊芷噓的一聲：「讓他睡會，下午才有體力玩?！?/br>
    唐姜答非所問，伸手將楊芷的頭發勾到耳后，低聲細語：「生兒子好像也不錯?！?/br>
    楊芷眸帶羞赧，親了唐姜一口：「你老是想那么遠的事情?！?/br>
    *

    一個鐘頭后小榮被楊芷喊醒，但由于見面至今，楊芷都尚未自我介紹，小榮又一意孤行的認為她是哆啦a夢，因此乍醒朦朧的小榮開口第一句話就是——

    「阿夢姨姨?！?/br>
    楊芷一臉懵逼，反倒唐姜，悶笑出聲。

    「哆啦a夢，帶他去洗把臉，等等我們就出門?！?/br>
    楊芷頓了會，嘟囔：「你是大雄的話，我應該也是靜香才對啊?！?/br>
    唐姜將小榮扶坐起：「哆啦a夢很好啊，有很多厲害法寶?！?/br>
    楊芷問：「你喜歡？」

    「喜歡啊?！?/br>
    隨即楊芷就一臉高興的抱起睡眼惺忪的小榮進了浴室，笑容可掬：「既然你喜歡，我就勉強當一回哆啦a夢吧?！?/br>
    約略一小時后，終于整裝待發，唐姜納悶，這兩人怎么能磨嘰這么久？

    小榮帶來的物品幾乎都沒翻動，整理起來不費吹灰之力，然而楊芷還是擔心的檢查著就怕有什么未帶到，一面又要唐姜去追小榮。

    小榮畢竟是第一次來唐姜家，對什么都很好奇，東盼西顧的，跑熱了外套就掉在地上，阿熊也不知何時被他拋棄，唐姜只好拿起外套小熊追在他后頭。

    真如楊芷所說，帶孩子是重度體力活。

    總算出門，小榮肩馱背包，等著唐姜安置好兒童座椅。

    見小榮溫良乖巧站在一邊等待，楊芷不由說：「小榮好乖啊，很聽話，也不吵不鬧的?！?/br>
    小榮眼中閃過自矜，挺起胸脯：「因為我是我爸爸mama的小孩?！?/br>
    爸爸mama說平日要謙虛，然而一旦被夸獎，稱讚他就是在夸他們，要大方接受，因為小榮是爸媽的驕傲！

    唐姜失笑，側身讓小榮進車內：「真的很乖，我會跟mama說，讓她接你時帶餅乾來?！?/br>
    小榮歡聲鼓舞。

    正要關上后座車門，楊芷連忙制止：「我陪他坐后座?！?/br>
    唐姜一臉不樂意。

    但他懂楊芷的用意，帶著小朋友突發事件最多，實在不興讓他自個兒坐于后座。

    于是只得妥協：「哦?！?/br>
    楊芷知唐姜不甘愿，輕擰唐姜面頰：「唉呦你哦?！?/br>
    驀地唐姜就攥住楊芷手腕，在她尚未回神，身子一側遮掩小榮視線，左手探進楊芷口袋里，右手執著她的手放于唇邊，飛快啄了一下。

    楊芷一臉懵，唐姜低聲叮囑：「今天的糖果在口袋里，僅只一顆，所以你別被他看到?！?/br>
    小榮問：「你們在干嘛？」

    楊芷這才回神，坐進后座系上安全帶，悄悄伸進口袋，果真摸到了一顆糖果。

    她抬頭，對上后照鏡里唐姜的眼，嫣然一笑。

    唐姜也笑，以唇形告訴她：『橘子口味?！?/br>
    楊芷點頭，悅目娛心，瞞著小榮一起藏著個小秘密，讓她不由歡暢，手還放在左邊口袋里，持續摩娑著那顆軟糖。

    約莫是方才談到父母的話題，半晌，小榮撅著嘴，愁眉不展。

    楊芷本在擦拭相機鏡頭，以為小榮餓了，便找出童姐替他準備的零嘴：「要吃嗎？」

    小榮使心憋氣：「爸爸mama不知道在干嘛?！?/br>
    唐姜飛速瞅了眼：「應該是想爸媽了?！?/br>
    聽的楊芷心軟，安慰著說：「吃晚餐的時候就會見到爸媽了，先吃點心好不好？」

    唐姜將手機遞給楊芷：「你撥個電話給童姐吧，密碼先是我生日再是你生日日期?！?/br>
    小榮聽見唐姜說這話，心情振奮了些：「我要跟mama講電話，請姨姨幫忙?！?/br>
    「小榮真的好有禮貌?！箺钴莆⑿?，轉而向唐姜挑眉：「欸，這么輕易就給我手機，不怕我看見漂亮小meimei給你發訊息嗎？」

    唐姜頓了一下，煞有其事回答：「那把手機還我，我先毀滅證據?！?/br>
    楊芷眼里閃著促狹的光：「來不及了，我來看看是哪些漂亮小meimei?！?/br>
    她利索的輸入唐姜與自己的生日密碼，遲疑了一下，嶄露笑容。

    「唐姜，你有沒有發現，你回答數量時，都不加思索回答『十』？」

    唐姜回：「有么，我沒注意過?！?/br>
    「我注意過，不管高中還是現在都是?！?/br>
    楊芷微抬下頜，笑的洋洋自得：「是不是因為我生在十號，所以你就總回答十呀？」

    唐姜一愣，小榮已經等的不耐煩，攥著楊芷的胳膊請求，于是這篇就這么翻過了。

    但這句話盤踞在胸臆間，久久不散。

    他忖了會，忽然醒悟，不由一笑。

    似乎真是如此。

    童姐尚未接通，小榮緊盯著螢幕等待，楊芷突然聽見唐姜開口。

    「不止，也因為我十月生，而你剛好十日生，所以我最喜歡這個數?！?/br>
    唐姜誕生在十月，楊芷生于十日。

    從此，十就成了他最喜歡的一個數字。

    是他與他的姑娘共同擁有的一個數。

    簡直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兩個人。

    *

    興許在忙，楊芷替小榮撥了兩通電話，童姐才終于接起。

    當下她以為是有什么緊急事態，擔憂的接起電話：「怎么了？」

    小榮恨不得把嘴親在螢幕上，音調高了許多：「mama！」

    這么有活力，童姐松了口氣：「小榮，怎么啦？」

    「我們要去、去海生館，正在開車?！?/br>
    小榮說話還有些吃力，講幾句就要思考怎么表達自己的意思，偶爾會急的不知所措，楊芷哭笑不得，只好輕拍他手臂要他慢慢說。

    「mama，唐姜叔家……柜子，住了哆啦a夢姨姨，他們兩個還一直在、在我面前……抱抱！」

    唐姜與楊芷不約而同心中咯噔。

    楊芷頰邊發燙，唐姜也摸著鼻翼，暫且以不變應萬變。

    童姐也有些尷尬：「這就像你去幼稚園會跟柚子抱抱啊，還有跟建浩牽手，表示感情好?！?/br>
    「是嗎？」小榮將信將疑，一邊將手機轉向楊芷方向。

    楊芷嚇得不輕，抽了口涼氣——她跟童姐算的上熟識，聲音外貌又都好認，楊芷倉皇失措，只得故意壓低聲音，遮著面頰。

    「是的，mama說的都對?！?/br>
    那聲音又粗又渾厚，沒點平日的清脆婉轉，唐姜忍笑。

    童姐也著急，趕緊要小榮把鏡頭轉回去自己身上，小榮疑惑：「為什么不看阿夢姨姨？」

    這該怎么回答？

    童姐愣神，楊芷趕緊解圍：「因為mama想看小榮，對吧童姐？」

    「對對對就是這樣?！?/br>
    小榮又問：「你怎么知道我mama姓童？」

    ……

    兩方皆靜默。

    唐姜輕咳：「我告訴姨姨的?！?/br>
    小榮滿臉費解：「是哦？」

    這小子多機靈啊，親媽是知道的，童姐明白這肯定騙不了小榮，趕緊使用走脫大法：「電影要開始啦，mama不能跟你說話了，來來，跟爸爸說個再見?！?/br>
    竟然背著他去看電影！

    小榮憤懣，對歐先生說：「居然跟mama去看電影！」

    歐先生也不甘示弱：「怎么了，我跟我老婆看電影，還得經過你同意嗎？」

    小榮不知如何回應，最后只好說：「暫時把我媽借給你一天，下午要來接我哦?！?/br>
    楊芷在旁聽的啼笑皆非。

    唐姜則心想，兒子就是這點不好，會跟你搶老婆。

    于是生女兒的執念又再頑強膨脹。

    撳下結束通話，楊芷輕吁一口氣，把手機交還給唐姜。

    唐姜隨手放于架上，此時手機震動了一下，瞟了一眼，發送者：女朋友。

    不是可愛小meimei，是漂亮女朋友。

    ——現在小孩可真精啊。

    說的沒錯，視線在后照鏡中交錯，唐姜認同這句話，也吁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