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滿絮家的玄關。

    水滴全落在地上，見他倆淋的濕漉漉的回來，程滿絮掄著拖把：「打個電話給我，我拿雨傘去給你們就好了??！」

    楊芷將程滿絮遞上來的毛巾分一條給唐姜：「又不是多遠，我們跑回來就好了?！?/br>
    然后兩個人這樣淋的一蹋糊涂嗎？程滿絮啼笑皆非的看著唐姜：「你怎么也陪她玩？」

    還以為醫生會穩重一點呢。

    唐姜放下購物袋，擦拭著頭發，笑了笑：「是我提議的?！?/br>
    「唐醫師有衣服能換嗎？」時宇從地上提起了購物袋，一邊關心回頭問。

    唐姜回答：「有，我剛買的那幾件就可以穿?！?/br>
    時宇有些悻悻，放下購物袋：「哦，本來想說沒衣服換的話，讓你直接跟絮絮買件衣服?！?/br>
    程滿絮感動的不得了：「嗚，時宇居然想著的是幫我衝業績?！?/br>
    ……

    「習慣就好，這兩口子都不是什么好東西?！箺钴撇鄱酂o口，身子挨近唐姜身邊。

    「我聽到了?！钩虧M絮白了楊芷一眼，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罵咧咧道：「你只能穿我衣服了?！?/br>
    本來就是這個打算，楊芷與唐姜對視，唐姜了然一笑：「讓楊芷先去換衣服吧，我不冷?！?/br>
    「怕她感冒嘛，唐醫師對楊芷最好了，我知道?！钩虧M絮拉著楊芷進房，進房前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唐姜身子一僵，雨滴從瀏海滴落，耳朵微微紅了。

    楊芷進房后也控制不住嘴，但略顯忸怩：「你干嘛吐槽他?！?/br>
    淋個雨說幾句而已，還心疼起來了。程滿絮翻著衣柜：「他不怕感冒還拉著你淋雨，我怎么就不能說他了?！?/br>
    「我樂意的，又不是被逼的?！?/br>
    程滿絮抬眼，楊芷嘴角微揚，眼底是少有的羞赧。

    程滿絮從衣柜抽出了衣服，鬧騰的嚷：「發生什么事了！他是不是偷親你，還是告白了？」她衝過去抱住楊芷逼問：「快說快說?！?/br>
    楊芷趕緊搖頭，笑容更盛：「沒有，就是……」她摸著左手腕間，藏不住喜悅：「他牽我手腕，幫我撥劉海?！?/br>
    「就這？」

    楊芷頷首，右手攥著左手腕，上頭像是還有唐姜殘留的馀溫。

    程滿絮觀察了會，覺得這人像是被附身了一樣，跟她平日認識的樣子完全不同。

    平日里的楊芷，雖然說話直了點，但是個冷靜的女人，喜怒幾乎不形于色。

    但今天的楊芷，就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時不時往門的方向看去，眼里喜悅羞赧都藏不了。

    是被奪舍了是不是。

    「你喜歡他?！钩虧M絮環著楊芷的腰晃她身子，晃的楊芷暈了：「而且喜歡的不得了?！?/br>
    楊芷掙扎求饒：「別晃我……」

    「我要晃看看附在你身上的妖魔鬼怪會不會出來！這不是我認識的楊芷！」

    「我就是楊芷啊……」

    兩人終于不鬧騰了，程滿絮臉色慎重：「那就一不作二不休，去告白吧?！?/br>
    楊芷瑟縮在椅上，頭搖的像凌波鼓：「現在不行?！?/br>
    程滿絮問：「為什么啊，喜歡就告訴他啊，你們錯過這么多年了欸?！?/br>
    楊芷有些唏噓：「你看他多優秀，我現在就是個臭社畜，跟他不是同條水平線上的人?！?/br>
    她望著門，彷彿視線可以穿透門板，望見門外站的那人。

    「反正我不會再逃了，再給我點時間，等我也變為跟他一樣好的人時，會把我的心意告訴他的?！?/br>
    程滿絮視線跟了過去，問：「可是感情這事講究的是時機啊，要是再等，他等的累了怎么辦？」

    楊芷沒想到這茬，出神的看著程滿絮。

    程滿絮在她面前蹲下，攥住她的手：「你看，他身邊也有好女孩吧？長那么帥，在診所肯定也被病患搭訕過，他能記著你十年，甚至鼓起勇氣接近你，很不容易了，要是他這回真的累了，不想等你了，你怎么辦？」

    她跟唐姜一樣，都是默默等著對方多年的人，那種疲乏無力，程滿絮能感同身受。

    程滿絮說的有理，楊芷也都懂。

    「我知道啊，可是……」楊芷茫然無措，眼睛眨了頻率快了些：「我做不到像你一樣勇敢?！?/br>
    「我會怕啊。我退了很久，攝影也是，唐姜的事情也是，你要我一時改變，我做不到?！?/br>
    「我也知道我懦弱，但若以后，他發現我跟高中時差了很多怎么辦？我沒他那么厲害，我們接觸的交友圈也都不同，要是他發現我跟他差距很大，而不喜歡我了怎么辦？」

    「得到過再失去，就像站在高處往下跳，重力加速度，會特別特別痛?！?/br>
    「不是我不前進，是我不敢?！?/br>
    楊芷喃喃：「我怕?！?/br>
    因為珍惜才猶豫。

    掌心上的手頓了下，程滿絮明白這事，沒吭聲，給她些空間。

    楊芷這些年，為現實妥協，退到后方，不追夢，不追愛，也覺得自己膽小，但逐漸習慣這樣的生活，便甘于平庸，懶得再變。

    只是這樣的心境，因為再次遇見唐姜，起了變化。

    好像回到以前的時光，天地間沒有什么好畏懼的，只想在這最后年輕的時間里，用力拼一次。

    不過唐姜這事，她想要有萬全準備，想要跟他站在同條線上，以同樣的高度眺望世界每個風景。

    楊芷認為，情侶該有的方式就如同程滿絮與時宇那樣，沒有誰高誰低，沒有誰強誰弱。

    她也希望未來與唐姜是這種相處方式。

    程滿絮笑容收了，楊芷卻笑了，笑意很淺：「如果以后他不喜歡我了，那我會認命。但若他還喜歡我，我會告訴他?！?/br>
    門外，時宇笑笑：「她們兩個湊在一起就是熱鬧?！?/br>
    唐姜頭上披著毛巾，將烏龍麵拿出購物袋：「兩個人硬是吵出了兩百個人的程度?！?/br>
    「靜下來了?！箷r宇從冰箱拿出唐姜帶來的飲料：「我看是乳製品，怕壞掉，所以先放進冰箱了?！?/br>
    唐姜點頭致謝：「謝謝?！?/br>
    隨后，啞然無聲。

    兩人生疏，他們是不會有交集的平行線，聚在這里，單純只是因為喜歡的女孩子是好朋友。

    女孩們安靜后外頭氣氛就尷尬了，時宇性子畏生，只好先替程滿絮盛好一碗烏龍麵。

    程滿絮在臥室摸魚什么，時宇表面淡定，實際上已經尬的摳出三室兩廳，他的交友圈很小，除了女朋友、弟弟與同事，頂多延伸出去幾個弟弟及女朋友的朋友。

    唐姜這算是……女朋友的朋友的曖昧對象？總之關係拉太遠了，又沒共同話題，格外無措。

    騰地一聲，門打開了，程滿絮彷彿救星那樣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宇如獲大赦，期盼的眼神都藏不了。

    「你評評理！」不知兩人在里頭說了什么，總之程滿絮非常不滿，腳步聲很重，像是恐龍過境一樣。

    唐姜好奇，視線看過來。

    程滿絮又收了氣焰，略微尷尬的看著唐姜：「唐醫師，我們說個悄悄話?！?/br>
    時宇疑惑，程滿絮坐在他身邊，小心翼翼：「我把衣服借楊芷穿，然后我就想，她內衣應該也濕了，所以也借她?！?/br>
    她時不時偷覷唐姜：「結果你知道她說……」

    時間倒回幾分鐘前。

    「謝啦?！箺钴平舆^程滿絮的衣服，遲疑了會。

    程滿絮挑眉：「怎樣？」

    楊芷嚥下唾沫，斟酌措辭：「我沒惡意，但我應該大你一點吧？感覺這件，我有點勉強?！?/br>
    程滿絮一把將毛巾扔在她臉上：「我還怕你穿我的太大呢！」

    「你說??！」程滿絮想起這事就上火，搖著時宇胳膊，音量大了：「她那飛機場跟我比，我的至少有隆起吧？時宇你說??！」

    時宇不知所措，誰會觀察女友閨蜜的胸部??？他求救般看著唐姜，但唐姜背對著自己，沒有接受到時宇的sos信號。

    距離沒有多遠，唐姜都聽見了，處理食材的手明顯僵硬，但并不想淌這渾水。

    先別說他的身分適不適合討論這事，他是個家教極好的正人君子，就算上過大體老師的課，也曾看過大學室友流傳的『好物』，他也都不怎么敢看胸部……

    而且對方是楊芷，不敢以有色眼光看她，那是要珍惜的女孩。

    唐姜認為，自己還蠻很純情的。

    這問題回答不好，或許晚上得在算盤上跪著睡了，唐姜回頭，給時宇投了個同情眼神。

    程滿絮是捨不得這么對時宇，但時宇也懂答案若不對，自己夜里大概也沒甜頭吃。

    他戰戰兢兢：「絮絮，我……我女朋友是你，我怎么會去觀察你朋友的胸部？」桌子擋著，唐姜也背著他們，時宇揉了揉程滿絮的腰，氣息吹在她耳邊：「我只知道你的有隆起，沒她說的那么小?！?/br>
    這個回答很好，以至于程滿絮沒聽出時宇語氣中的顫抖。

    她嘴角翹起：「就是，她那波音747的跑道——」

    「我換好衣服了?！古P室房門打開，楊芷再度登場，目光落在唐姜身上：「唐姜，你去換衣服吧?！?/br>
    「喲，跑道?！钩虧M絮抬手打招呼。

    楊芷秀眉一擰：「太小件了?！?/br>
    兩人默契的哼了一聲，甩頭不看對方。

    楊芷來了，唐姜松了口氣。那房間是程滿絮的臥室，他先禮貌的看了程滿絮，得到她的同意，才終于拿了件襯衫進房。

    進房前，不忘提醒楊芷：「烏龍麵正在煮，你搭把手看下火?！?/br>
    「哦?！箺钴茟艘痪?，覺得奇怪。

    唐姜視線怎么直往上，翻她白眼??！

    頃刻間唐姜就出臥室，楊芷在瓦斯爐前，對他說：「清湯烏龍麵也煮好了?！?/br>
    她背對自己，盛起兩碗麵，熟練的拿著筷子，轉身將碗放在桌上。

    唐姜心暖，嘴角掛著笑，有種——

    「好像老夫老妻喲，相處好自然?！钩虧M絮坐在邊上，把唐姜所想的話說出來。

    楊芷斜了她一眼，頰邊發燙。程滿絮非常喜歡戲謔她，朝她做了鬼臉，然后撒嬌的蹭著時宇的胸膛：「楊芷瞪我?！?/br>
    時宇輕笑，揉揉她的頭發，目光放到唐姜身上，看見他紅的像桃子似的耳朵。

    看來他的絮絮誤打誤撞把唐醫師心中所想的事說出來了。時宇笑了笑，唐姜看見，也回以一笑，摸著后頸，只是略微忸怩。

    「快過來吃麵！」楊芷不想與程滿絮爭吵了，目標放到唐姜身上，把他喊過來。

    她坐下準備吃麵，揉了下鼻子，唐姜拉開她身邊的椅子，也同樣在笑。

    時宇詢問唐姜吃不吃辣，聽見他說會吃，程滿絮立刻熱絡的推薦時宇做的料理，彩虹屁吹的都要上天，唐姜便夾了一塊燉雞吃。

    唐姜驚艷：「很好吃?！?/br>
    「我男朋友很會做菜?！钩虧M絮恨不得把所有夸獎詞語都套在時宇身上：「如果……有機會，」說到此，瞟了眼楊芷：「唐醫師多來我們家吃飯?！?/br>
    知道這『機會』是取決于楊芷的選擇，唐姜點頭，話也不敢說死：「希望?！?/br>
    他對這對戀人印象很好，程滿絮活潑單純，雖然對時宇還有些陌生，但若有機會相處，兩人也許合得來。

    楊芷聞言，也不由想，以后……若她跟唐姜有緣走在一起，四人這樣的相處機會應該會多上許多。

    想想其實也不錯，四個人都幸福美滿，日子愜意溫暖。